“给谁花钱都行,但是他妈不行!”那辛大吼了一声。
我安慰着她。那辛的婆婆确实是个难搞的女人,最开始因为那辛是二婚,不仅不愿意出席婚礼,还处处给她刁难。曾经一度那辛因为家庭矛盾想过要离婚,但是后来还是看在感情和孩子的份上,忍了下来。那辛这个人敢爱敢恨,讨厌一个人时,就懒得搭理。这次让她出钱给她厌恶的婆婆看病,真的是把她放在火上烤。
那辛开始数落着她婆婆的一切刁难。从嫌弃她是二婚带娃,到让她出钱贴补自己小姑子,再到明晃晃区别对待洋洋和亲孙子,那辛越说越牙根儿痒痒,要不是杨震拦着,她差点把那玻璃杯牛奶猛摔到地上。
“那你打算怎么办?”
那辛摇摇头,晃着那杯牛奶说:“季洁,你说我怎么摊上这么一个事儿?我婆婆但凡对我好一点,当初不那么刁难我,这个钱我爽快就出了。”
“所以你的意思是,你不想出这个钱?可是这样会不会……”
“我没说不出,钱我出啊,但是这钱算我借吴柯渝的,他得还我。随便他们家怎么想,之前那么对我,还指望我以德报怨当个二十四孝好儿媳吗?他们想得美!”
那辛余气未消,这也符合她一贯的脾气。我太了解那辛了,但凡她决定的事情,九头牛都拉不回来。于是我们也没有再劝她什么,而是让她压压火气,尽量温和地去和吴柯渝沟通。
意料之外的是,吴柯渝竟然想都没想就同意了,还主动提出要给那辛打个借条。可能他也知道,现在除了那辛,谁不会那么轻易把这笔钱给他。
那辛不情不愿地开车离开,我望着她离去的背影,感慨万千。谁能想到这个在外面叱咤风云的女人,谈得了几百万的生意,对付得了难缠恶毒的被告,回到家却会被琐事困住。有时候我真的感慨,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无奈,谁又该去怨恨谁,又该去羡慕谁呢?
我和杨震聊着那辛,不知道怎么话题又转到了他家人身上。当初我和杨震的家人也有矛盾,但是和那辛不同之处在于,她婆婆太过市侩精明,而杨震的家人则认为我和谭涛结婚的那三年间,亏欠了杨震太多。我用了很长时间,才获得了他家人的认可,生活这才归于平静,我也希望那辛的生活归于平静。
吴柯渝富有激情和活力,但是也缺乏成熟,那辛从里到外需要操心太多。从厅堂到厨房,从养娃到法庭,她承担了一个女人能做到的所有。没有天生的女强人,褪去工作服后,谁都想做一个被宠爱的小女人。真希望吴柯渝早日成熟起来,能够帮她分担掉一部分压力。
正要睡时,一条微信映入眼帘,当我看到上面的名字后,竟如临大敌,下意识是将手机转过去,不让杨震看到。
因为发微信的人,是谭涛。
“季洁,好久没联系,听昊子说你怀孕了?恭喜啊!”
我回了一个谢谢的表情,刚想说“祝你早日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谭涛的下一条消息就冒了出来。
“真是造化弄人,当初大夫明明说你很难生育的,怎么就”
谭涛打住了,他没有往下说。那一瞬间我忽然意识到,谭涛生性多疑,他是不是又误会了?会不会认为我是故意说不能生育骗他离婚,然后正大光明地和杨震在一起?
我赶紧回他:“我也以为一辈子当不上妈妈了。喝了一年多的中药,可能老天爷看我太可怜了,就给了我一个孩子吧。”
“天意弄人啊。”
“确实是天意。有些事情,走到这一步,也就只能一步步走下去了。你条件那么好,总会找到适合你的另一半。一家三口也只是时间问题,我衷心的祝福你。”
谭涛没有往下继续回,而靠在旁边休息的杨震似乎有了警觉,他见我一直抱着手机不放,便问我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没事儿,一个老朋友发来的祝福。”我强装镇定回答。
\"哎,说到这儿我可想起了。吴子刚刚和我说,你前夫谭总也知道你怀孕了,谭总情绪不太对劲,非常沮丧。”
“这个昊子,瞎说什么呢!”我嘟囔了一句。
“哎哎,我可没说什么啊。我的意思是,你前夫到现在也没结婚,也没有固定的女朋友,他对你用情挺深的。我觉得吧,谭总人挺好的,是吧,人又帅,又有钱,还有一种成熟男人的魅力。”
杨震开始啰里啰嗦,我气得扭过头打断了他:“你这么喜欢他,你和他过去啊!”
“哎哎哎,怎么说话呢,我这不是客观分析的么,基于一个警察的角度,我们得尊重客观事实,正确得出结论。”
“行,你慢慢分析吧,我去隔壁屋睡去!”说完,我抱起被子,穿上拖鞋,头也不回地往外走,临走时还把门“啪”一声重重带上。这个杨震,都要当爹的人了还那么小心眼儿,气死我了。
我这一夜睡得极其安稳,但是杨震似乎睡得极其不安稳。因为第二天早上起床时,我收到了他好几条信息,大概意思就是,他就是随口一说,没其他想法,我误会他了。
这话说得我一点儿也不信,但是我也不想和他计较这些,该吃饭吃饭,该上班上班,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绝不让自己和宝宝动气。
我早去了一会儿,先带着早饭去看了史老师。史老师的儿子飞飞在场,小伙子非常孝顺,忙前忙后照顾着母亲。史老师精神好一些了,但是全身心还是牵挂在案子上。飞飞悄悄对我说,最大的压力其实还是舆论,现在网上铺天盖地骂声一片,矛头全都对准了专案组,史老师非常看重他人对自己的看法,她职业生涯从开始到现在,几乎全都是赞誉,这一片骂声袭来,她有些支撑不住,她现在的贫血,很大程度上是将外界的压力转移到了自己身上。
飞飞说完,我才意识到问题所在。我非常理解这种感受,当刑警的前五六年,我也一度惧怕外界的评论。上级、同事但凡说我一个字不好,我就会努力去改正,我太想去做一个完人了,太希望得到别人的肯定了,于是我不眠不休,用全身心投入到工作中,但是后来我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办法堵住所有人的嘴。最开始时做得好,有人认为你是靠关系靠背景;后来渐渐自己有了名气,有人又觉得我太过争强好胜,一点也没有女人该有的样子。
我曾经一度陷入自我怀疑,到底什么才是“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