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门人始终保持着僵硬的笑容,静静注视着他。
“我不知道……”
身穿黑色寿衣的虚影,放下手里的相册叹了口气,“最初的我痛苦、悔恨、想要活着,可是这里实在太无聊了,我能感觉到,我的执念正在缓缓消散。”
它死时才二十五岁,正是大好的年纪。
生活在富裕的家庭,有恩爱的父母,稳定的工作。
在父母的支持下买下一处高档小区,房子装修好后,它在电视上看见了肃北的旅游宣传片,正好父母给的装修费还剩下一笔钱。
它便想着来一场乔迁旅行。
挑来挑去,最后选择了肃北的老虎沟冰川。
它从汽车站坐车到达肃北。
第一次独自旅行,它太兴奋了,背着大大的行囊,脚步轻快地迈向未知的冰川之旅。
年轻人,总喜欢挑战一些不可能的事。
它认为自己所做的攻略万无一失,在雪山边缘徘徊一阵后,不听当地人劝阻,独自进入了冰川深处。
那时的它甚至毫无危机感,只想试试在网上所学的雪地生存本领有没有用。
故意专挑无人的角落走。
它一路走,一路举起手机不停地拍照。
雪一直在下,脚印很快被大雪覆盖。
在一次尝试靠近冰川边缘拍摄更震撼的照片时,它脚下的冰块突然松动,身体失去平衡,手里的手机脱落,摔进了另一面的冰川缝隙里。
它迷失了方向,失去了能报警的手机。
原本兴奋的心情渐渐被恐惧所取代。
寒冷不断侵袭着它的身体,饥饿和疲惫也如影随形。它努力寻找着出路,但四周只有无尽的冰雪和寂静。
随着时间的流逝,它的体力逐渐耗尽。
绝望开始在心中蔓延。
后悔已为时已晚。
它开始想念着温暖的家,想念着恩爱的父母。
夜幕渐渐降临。
快要冻死之际,它觉得身体好热,眼前出现了各种幻觉,看见熟悉的亲人和朋友出现在自己面前,微笑地接他回家……
“你说得没错,当我心跳停止后,意识却没有消散。”
守门人黑色的瞳仁闪过种种回忆,空洞地说道:“我知道自己被救援队送进了停尸间,听见警察在核实我的身份,联系我的父母……”
想到父母得知噩耗的模样。
那一刻,它的执念冲破了禁锢。
漫长的等待中,污染区诞生了。
可是,父母的离去,让它的悔恨失去了寄托。
像断了线的风筝,在岁月的长河里漫无目的地飘荡。
世界早已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它的执念和悔恨,如风中残烛,摇曳着微弱光芒,却再也无法燃起熊熊烈火。
强烈的情感,被岁月的风沙渐渐磨平。
但它连真正的解脱都做不到。
谢途轻轻安抚着小云昭,静静听着它的陈述。
最初的猜测没错。
这个守门人的智商很高,或许跟他是由人畸变成守门人有关。
它甚至拥有极高的自我意识,竟然会主动寻求解脱。
这也是他遇见的第一个,能心平气和沟通的守门人。
可惜,人生没有重来的机会。
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犯下的错买单。
“会进来的人类很少,好几年才能等来一个人,一只畸变种。”
它惨白地脸上挂着阴恻恻的笑容,说出来的语气声却极为平静,“这么多年以来,我第一次看见这么多的人。”
它放出所有畸变种,一面控制不住的恶意,想要杀死他们,将他们变成和自己一样。
另一面,又希望他们能走到自己面前来。
小青鸟站在谢途的脑袋上,扬起高贵的脑袋,发出一阵怪笑声。
似乎在嘲笑守门人的自不量力。
谢途冷静问道:“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你是被谁困在了这里?”
这一点至关重要。
只有弄清楚污染区如何诞生,人类才能阻止新的污染区出现。
守门人僵硬地扭动脖子,做出摇头的动作,“不记得,我浑浑噩噩了很多年,直到拥有足够的力量,才重新觉醒出意识。”
它缓慢地抬起虚幻的手臂,黑暗物质迅速在它的手中汇聚。
“那时候的我,已经成为这片领域的主宰。”
这里,是它的域。
它可以呼风唤雨,随意更改任何场景的景象,操控着那些数量稀少的畸变种。
——那是整个域唯一的活物。
谢途微眯着眼,“逆时针的守门人,是你扔掉的那部手机?”
“是。”它不知想到了什么,惨白的脸上笑容更甚,“那家伙比我更早觉醒,若不是它融合进了这里,我也不会变得更加强大。”
得到确定答案。
一切的疑云迎刃而解。
所以这个合并污染区能够和平共处。
想必手机里面存着大量有关它主人的视频和照片。
它能操控时间,是因为手机本身自带时间。
它能切换场景,甚至让子弹消失,是因为手机曾经记录下了无数的画面,那些不同的场景如同一个个被存储的记忆碎片。
现在想起,畸变种身上的防护罩,更像是屏保。
最后。
谢途抱紧了怀里的小云昭,沉声问:“如何让时间拨回正轨,让她恢复?”
小云昭窝在他肩颈处一声不吭。
阳光房与医院走廊完全隔离开,他们听不见外面的声音,看不见外面的景象。
但这里的时间流速仍在加快。
让她浑身难受,她的脑袋里嗡嗡作响,仿佛有无数只蜜蜂在飞舞。
视线也开始变得模糊起来,周围的一切都在扭曲、变形,像是陷入了一个诡异的梦境。
“我不知道它在哪。”
身穿黑色寿衣的虚影,抬起空洞的双眼,“找到它,消灭它。”
虽然融合在了一起,但它们各自是独立的域。
它无法控制逆时针的场景。
谢途紧皱着眉,“你也没办法?”
逆时针既然能让她年龄倒退,那么顺时针,理应能做到加速时间让她恢复才对。
“不能。”
它能感觉得到,就像它想杀掉她一样。
小女孩的杀意快要按捺不住。
守门人维持着惨白的微笑,“我已经回答了你们的所有问题,现在,请你们帮我解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