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旨如同一块沉重的巨石,孤零零地摆在空中,一时之间,整个房间的气氛都紧张了不少。
季祈永跪在地上,背脊挺得笔直,眼中逐渐露出浓浓的坚定之色。
“外域凶险,但我也是浩都儿郎,儿臣接旨。”
声音坚定有力,无不透露着他的决心。
太监闻言,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他将圣旨小心翼翼地放入匣子中封存,然后毕恭毕敬弯腰说道:
“那便请殿下早日启程,愿殿下早日凯旋而归。”
待那太监走后,季祈永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违逆了裴书臣。
心中不禁涌起一阵紧张,有些忐忑地看向秋庭桉,
翁翁不会又当众让他褪衣受罚吧?
从前在院中无人时,裴书臣或许会以这样的方式惩罚他,但现在……师父和哥哥都在场,他真的放不下颜面。
想到这,季祈永的双手背在身后,藏起圣旨,手指在圣旨上不停地摩挲着。
“翁翁……我——”
季祈永的声音有些颤抖,他不知道自己该如何解释这一举动,更不知道裴书臣会如何反应。
但无论如何,他都已经做出了决定,愿意为了国家和子民去征战外域。
“你可知就凭你的武功,去了外域,那可是吃人的地方?”
裴书臣语气虽严厉,可眼中闪过的却是一丝不忍。
“师父,您担心孩子,就好好说话呗,别总凶他。”
时序政见状,连忙上前一步挡在季祈永面前,生怕裴书臣动了气,伤了爷孙之间的感情。
秋庭桉也上前一步,扶住季祈永的手臂,语气坚定地说道:“师父,我亦跟随你们前往。”
“你一个书生,你去凑什么热闹?”
裴书臣瞪了一眼秋庭桉,冷哼一声,显然并不看好他的决定。
“我不会,我可以学……不会给您和哥哥添麻烦的。”
季祈永小声说着,他知道自己武功不济,但他愿意去努力,去尝试,去改变。
“让你学个规矩,都学出心病来了,武功更是严苛,能指望你学成?”
“我能……”
“你能什么?你能!你说你最擅长的兵器,有吗?最擅长的功法,有吗?”
“我可以学……您不教怎么知我学不好。”
“季祈永!跟老夫顶嘴是吧?!”
裴书臣的声音猛然提高,显然对季祈永的态度感到不满。
他每说一句,季祈永顶一句,还是那种怂怂的顶嘴。
垂着脑袋,一副谦卑样子,但是嘴上一点没吃亏。
秋庭桉看了两人一眼,叹了口气。
与时序政对视了一眼,两人非常有默契地将裴书臣和季祈永拉开了。
“师父,消消气……”
时序政拦着裴书臣,伸手给他顺气。
秋庭桉则背对着裴书臣,看向季祈永,语气中带着几分责备和无奈:
“跟师爷顶嘴,下一次,是不是就敢跟我顶嘴了?”
季祈永嘴巴瘪了瘪,委屈的眼泪在眼眶中打转,仿佛随时都会落下来。
秋庭桉拉了拉他的手,季祈永勉强抬头,却见他给自己使眼色,这才反应过来秋庭桉的意思。
“永儿不敢——”
季祈永低着头,但他心中仍然有些不甘,小声嘀咕:
“但叔父只比我大三岁,为何叔父上得,我就不能……”
还犟?
秋庭桉无奈地伸手捏了捏季祈永的脸,让他直视着自己,一脸……
“你刚刚是没看懂我眼色吗?”的表情。
季祈永深吸一口气,仿佛在做出一个重大的决定。
他拂开秋庭桉的手,毅然走向裴书臣。
停在裴书臣面前,他微微行礼,声音坚定而诚恳:
“如果现在我不历练,不磨砺,等将来如何做好君王,如何能让浩都子民信服?”
说完,季祈永咬了咬牙,仿佛在给自己加油打气。
然后——
他缓缓屈膝而跪,姿态谦卑而坚定:“……我会努力习武,不负师门的期望,请您相信我——”
裴书臣看着他倔强的模样,就想起季昌宁决定起兵造反的前一夜,这孩子也是如此倔强。
可是现实呢?九五之尊的他,真的开心了吗?
建功立业就这么重要吗?皇位就这么重要吗?
那冰冷的位置上,要踩着多少人的尸骨,要经历多少不为人知的辛酸才能坐稳。
当年他极力反对,他不是没说过,只要愿意,师父带你们离开这是非之地,我们一起游走山河。
去做匡扶正义的侠客也好,去做教书育人的学堂先生也罢,或是行医问药的医者,都可以……去做任何想做的事情……
可是……
那孩子却选择了一条绝路。
而如今眼前这个小娃子,一如当年的季昌宁……
裴书臣深深吸了一口气,他突然觉得很累,很累,不想再管这些破事。
罢了……说到底,他不过就是一个不讨喜的老头子罢了……
罢了……罢了……
裴书臣拂开时序政的手,一步一步,有些蹒跚的朝着院外走去。
“随你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