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国之人离开不久后,楚国大帐中传出了一阵摔东西的声响,响起楚王愤怒的声音,
“废物!废物!都是一群废物!”
“鼠目寸光!目光短浅!不顾全局!”
“就派了这么一些军马够干什么?!”
“赵国长平一败,大伤元气,加之北方边防,三万士卒已是极限,可以谅解;燕地苦寒,民众稀少,三万也算不少。”
“他齐国,海滨之国,物产丰饶,治下之民数百万众,近三十年久未逢战事,就出了八万人来糊弄孤?!”
“还有魏韩两国,他们合起来出兵只有赵军两倍!区区六万人马,去给那虎狼之秦送添头?”
四十万联军,楚军就占了二十万,完全就是个笑话!
楚王怒目圆睁,大声呵道:“孤看他们是被秦国吓散了胆!被那死去的嬴稷驯养成了一条只会盈盈狂吠、却不敢咬人的狗!”
“派遣一些酒囊饭袋过来,出的什么良策?那函谷关城头上摆放的几十张床弩,站满了的秦军,还需要试探?函谷关内秦军不下十万!联军就是全部死在函谷关下,都不一定能填满前面那条壕沟!”
楚王大口喘着粗气,一下子大骂这么久,本就已经衰老的他身体不好起来。
侍从连忙上前扶好楚王,一旁的随军谋臣也劝慰他:“王上,事在人为,总得试试。”
楚王坐在垫子上,喝着水给自己顺气,待到平复情绪,幽幽开口道:“传令,叩关!”
“咚!咚!咚!”
沉蒙的战鼓被敲击,发出声响配上嘹亮的战争号角,六国联军动了!
六个大小不一的方阵,从各自营地出发,总计人数约十二万人。
他们穿着红色、绿色、紫色、白色或是蓝色的甲胄,从远处看是如火如荼,军容甚壮。
他们前数排手操长戈,中设盾手,保护着云梯,后随弓手,迈着整齐的步伐,带起尘土,攻向函谷关。
函谷关城头上,嬴政与吕不韦望着叩关的六国联军。看着那盛壮的军容,嬴政感慨道:“与我大秦锐士相比,也相差不远。”
而后他看向一旁的吕不韦,吕不韦察觉到嬴政的注视,开口笑谈:“王上,你是第一次见我大秦将士的作战,待会儿,你就会发现对面的联军不过是一群土鸡瓦狗罢了。”
一旁的偏将也跟着开口:“王上尚不了解我秦军,在这函谷关就有近十二万的秦军,其中弓弩手便有五万之多。待会儿王上便能看到我大秦箭阵暴雨般射杀敌军的场景。”
“哦?”嬴政被激起兴趣,“那孤便拭目以待。”
等到六国联军距离函谷关六百步的时候,秦弩朝天扬角,“砰”的一声巨响,无数箭矢被抛射入空中,自空中形成一道密集黑色的箭幕。
而后这道箭幕狠狠叩在联军阵中。
联军军阵顿时损失惨重,云梯与后排弓手倒还好,有盾牌手保护,损失稍轻;而前几排操戈武士遭了殃,直接被无数箭雨贯入体内,血流如注。
等到联军更近的时候,关头上的几十座床弩发出吼叫,成人手臂粗细的箭矢被暴射入联军阵中。
几十道箭矢直接暴虐地穿透坚硬的盾牌,狠狠地撞在人体身上,巨大的动能将其直接穿过,留下一地碎肉,其势头仍旧不止,连续贯穿十几士卒后,方才失去威能。
秦床弩的巨大威力,造成了联军的恐慌,但发现其装填时间长,加上将领的鼓舞,再次大步冲向关口。
再到离关口百余步时,联军的弓手也开始回击,抛射大量的箭矢到函谷关头上,掩护叩关部队。
函谷关的秦军立刻举盾防御,箭矢叮叮当当地打在盾牌上,除了几个倒霉家伙,并没有多少伤亡。
关内的秦军弓手弯弓搭箭,仰角六十到七十度左右,随着令旗手号下,密集的箭雨如旋风般倾泻而出,给联军造成极大的伤亡。
嬴政举着盾牌,随手挡住飞来的几支箭矢,目瞪口呆地看着被秦军打得灰头土脸的六国联军Σ(°△°|||)!
“王上,现在可信了?我第一次见到大秦的铁军,比王上还惊讶。”吕不韦躲在嬴政的身后,笑道。
嬴政没有回答他,这时候的他望向遥远的东方,感觉这天下似乎是那么近在咫尺。
在他的眼中燃起了一团火焰,与秦国历代君主相似却又不一样的火焰。
此时战争进入到了白热化阶段,联军付出惨痛的代价,靠近关口,尸体填满壕沟,扛着云梯,搭在了函谷关上,开始了蚁附攻城。
秦军对着云梯方向投下檑石滚木,越上城头的联军士兵一般同时遭到多名秦军的攻击,不一会儿就被送下关口。
更多的联军士卒口咬刀剑,冲上云梯,跨入这不归的征途
函谷关此时就像一个磨盘,碾压着六国联军的血肉。
…………
残阳如血,六国联军的营地人去楼空。
函谷关外,遍地的兵戈与尸身纠缠在一起,残破的旗帜盖在倒地的勇士身上。
联军败了,这是来自六国对秦,最后一次反击。
攻守,易形了!
………………
秦王政九年,咸阳城的上空阴云密布,下起了淅淅簌簌的小雨。
一队队操戈带甲的秦军士卒四处在城中搜寻,时不时抓获几人,押送至监牢。
一股诡异的气息笼罩在整个咸阳。
…………
雍城,大郑宫内,一位身着玄衣绮裳,头戴九旒的男子一脸阴翳,腰间的太阿去掉了剑鞘,剑锋尚滴着血。
男子正是嬴政,刚刚从蕲年宫杀出来的他要找一个人,秦国的太后——赵姬,问个清楚。
嬴政快步走在宫内,开口问道旁边之人:“人抓得怎么样了?那长信侯可还活着?”语气充满森冷之意
旁边之人背脊发凉,快步跟随的同时,微倾上身,小心地回复道:“禀王上,已全部拿下,嫪毐已被看押起来。”
“嗯嗯。”
接着嬴政又想到什么,冷笑道:“赵高,孤那好仲父,可还在?!”
另一人出声禀告:“回王上,依然在其府邸,闭不见客。”
众人停了下来,到了太后的寝宫。
嬴政吩咐众人在此等候,正要推门而入,停了下来,将染血的太阿擦拭干净,放入剑鞘中,方才推开宫门进入。
进入宫中,宫内空无一人,嬴政大步走进其中,直到在空旷的大厅中,看到了他的母后——赵姬。
此时赵姬抱着两个孩子,安抚他们惴惴不安的情绪。
她听到有人进来的动静,抬头一看,看到熟悉的身影进来,那是她的大儿子。
赵姬放下怀中的两个孩子,看着走来的嬴政,犹豫了一会儿,轻声问道:
“他,怎么样了?”
嬴政如遭雷击,步伐顿住,此刻他内心的所有幻想被击得粉碎。
他的心像是在被毒蝎一点一点地撕咬,曾经在赵国的一幕幕,宛如水镜昙花。
“是不是很意外我还活着?”嬴政红着双眼,轻声质问道,“为什么?”
赵姬看着嬴政,内心也满是痛苦,她艰难开口:“因为,我爱他。”
“爱?”嬴政难以置信,仿佛听到了莫大的笑话,“你爱他?一个男宠?!”
“身为大秦的太后,因为爱一个男宠,愿意去谋反,去谋夺自己儿子的王位,安排死士杀自己的儿子。”他的声音逐渐拔高,如压抑的火山。
“就因一个爱字,被男宠的贪欲左右,你对得起先王吗?你对得起我吗?”无边的委屈、愤恨在这一刻全部爆发了。
“回答我!”
赵姬整个人一震,身前的两个孩子被吓得不知所措,嚎啕大哭起来。
她痛苦地看着眼前的人,略显期待地祈求道:“放了嫪毐,让我们走吧,我们不会再威胁你的王位。”
说到这里,她一顿,流露出一抹憧憬向往,“我想和他,还有孩子们一起,过上平平淡淡的生活。而你继续当你的秦王……”
嬴政深吸一口气,闭上了双眼,衣袖中的拳头紧紧攥起,又松开,再攥紧,最后放开。
“如果可以,这个王,他比谁都不愿意当。”董宇如一个幽灵一样,静静地看着发生的一切。
嬴政睁开双眼,恢复了往日的冷漠淡然,他轻声道:“当然可以。从今天起,你不再是秦国的太后;我嬴政,也只是秦国的王!”
赵姬脸色一喜,但他话锋一变:“孤说的是放你走。嫪毐,必须死!他俩,也得死!”
随即嬴政趁赵姬未反应过来,直接强行抱起两个孩子走到宫门外,赵姬紧随其后,但是被门外的侍卫拦住。
“把我的孩子还给我!”
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嬴政带走她的两个孩子,自己只能不住地祈求、哀嚎。
嬴政将两个孩子带到一处静地。他看着两个如羔羊般止不住颤抖的孩子,有着几分嫪毐的模样,他握紧了腰间的太阿。
两个孩子相拥在一起,闭上眼睛,等待着命运的审判。
剑,终是没有落下。
两个孩子小心地睁开双眼,只看到几个黑袍人站在自己身边。
“带着他们,到那个地方。”只留下了一句话,嬴政又匆匆离去。
等到嬴政再次回到宫门前,他手里拎着一个麻袋,里面鼓鼓囊囊的,像是装着什么。
再次看到赵姬时,她已经全然变成了一个疯婆子似的,她看见嬴政,发了疯地挣脱出侍卫的束缚,死死盯着他,魔怔道:
“把我的孩子还给我!”
“把我的孩子还给我!”
嬴政掂了掂麻袋,眼里抹过最后一滴泪光。
“好!孤还给你!”
麻袋被全力投掷向赵姬脚前方的地面,“砰”,渗出大量的鲜血。
赵姬整个人呆滞住了,她嘴巴微张,不知道说些什么,而后高嚎一声,晕死了过去。
“把她带走。”嬴政吐出这几个字,不知何处出现的黑袍人,将赵姬架起来带走,余下众人也未制止。
嬴政迈着沉重的脚步离去,浑身上下微微颤抖着,从蕲年宫一步一步杀出来,都没有现在这么疲惫。
忽然,他喉咙一腥,一口鲜血吐出。
嬴政看着地上那抹刺红的鲜血,笑了,原来他还算一个人啊!
只不过,不知道自己是否还有眼泪……
嬴政擦去嘴角的鲜血,蹲下身子,用衣袖拂尽地上的血渍,那黑色的衣袍更显幽邃。
做完这些,他起身赶往咸阳,还有最后的事情没干。
咸阳城内,吕不韦府中,吕不韦接到了秦王给他的最后一道旨意,罢其相位,责其全家流放蜀地。
还给他带来了秦王亲口说的一句话:
“君何功淤秦?秦封君河南,食十万户。
君何亲淤秦?号称仲父。其与家属徙处蜀!”
吕不韦惨然领旨谢恩,后自服毒死于去往蜀地的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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