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红白喜宴(五)
作者:岸芷汀汀   他们为之着迷最新章节     
    “那沈清客涉嫌谋反,证据确凿,听闻宫来来信,择日问斩,当真是大快人心。”
    宝莹将这个消息带给今夕时,她倒没太大波澜。
    兴许,是明泉观那一遇,她与枕越早早达成共识的缘故。
    那日,枕越很快叫了人来处置尸体。今夕退到角落,免得污血沾到衣裙上。
    枕越与她站到一处,全程见识她冷静自持的模样:“看来,小姐的确没打算推脱。”
    “是啊,我说过,公子是我的有缘人。”今夕斜眼看他。
    枕越浅笑:“敢问我与小姐是何来的缘分?”
    “这个嘛。”今夕走近一步看着他,“所谓有缘的两个人,可以是两情相悦,也可以是,有一个共同的仇人。”
    “仇人?”枕越转过身,疑惑却自知。
    “公子不要意外。”今夕笑道,“事关婚姻大事,我不免事先将公子了解一番。”
    “这一查,发现公子那有一个好大的惊喜。”
    “沈清客折你一只羽翼,与你积怨已久,是你夺权路上的眼中钉,肉中刺。”
    “公子你看,你我恨之入骨的人都是同一个,你说,这算不算有缘?”
    “你做了许多手脚,还是除不掉他,可曾想过,从我年迈糊涂的父亲那里下手?”
    晚些的时候,今夕一人坐在桌案前。
    桌下存放着一卷画像,她抽出画像,轻轻展开。
    墙上沈清客的画像已被取下,与枕越这幅放在一处时,她一时有些分不清画上两人。
    看上去,枕越那双眸子更冷漠一些。
    她不禁忆起,明泉观的清晨,朝阳初升,枕越肩上落了片枯黄的银杏叶。
    “听闻新婚之人,总有件信物定情,一段姻缘才有希冀。”
    “小姐为我明媒正娶之人,该有的自然省不得。”
    “那便七月之后,我将为小姐献上沈清客的人头。”
    婚期将近,今夕偶尔觉得身边静得很。
    这天,宝莹抱着什么东西走进来。
    “这是什么?”今夕接过东西,打开包裹着的布料,瞧见一支琵琶。
    宝莹回道:“是枕家公子送来的,看着是上好的小叶紫檀。”
    “我还不怎么会这个。”今夕不知想着什么,扬手将琵琶架起,随手搭在弦上。
    温润音色令人不禁想起枕越这个人,只是有一刻,她不仅仅是想起了枕越。
    那是漫天的海棠随风而起,谢落在地上,如叠云堆雪。
    她不知为何会看见这片海棠林,更不知为何会看到她自己。
    她看见自己的尸体,她的血染红了遍地的落花,她也将成为地上尘埃的一隅。
    然后,枕越一只手遮着她的眼,平静地看着她死。
    她总觉得身边静得很,甚至听得见血液流淌的声音。
    “小姐?”
    宝莹唤了她一声。
    失神的她受这一惊,一时脱手,琵琶磕到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坏了坏了,这不会摔坏吧?”宝莹大惊失色,俯身扶起琵琶。
    今夕向后靠坐,恍神看着琵琶上的纹理。明明什么都未发生,却心有余悸一般。
    将琵琶置于屋中一角,在那之后,今夕刻意避开它。
    夜里入梦,梦里似有人反复问她一个问题。
    “你还想再来一次吗?”
    再来一次什么?
    惊醒后,她再无困意,一夜望着窗外灰白的天,辗转明亮。
    她想,她是一个倒霉的人,这梦想是一场预兆。对此,她要亲眼看着沈清客死才安心。
    “亲眼看着他死?”枕越笑中掺着意外。
    “是啊。”今夕摆弄他桌上的花瓶,“你说过,要向我献上他的人头,我还没见到。”
    枕越想了想,也觉得她说的有理,便安排了这场观刑。
    今夕不紧不慢走上前,一手扯下沈清客眼前的布。
    牢狱上方有一扇窄窗,朝阳升起,唯有一缕施舍给暗无天日的这处,沈清客被刺到眼,微微偏过头。
    今夕伸手,一把扳过他的脸,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你要不要看看我是谁?”
    沈清客身上禁锢着刑具,露在外的皮肤交错着鞭痕,模样凄惨,满了看笑话的今夕的意。
    只是他口尚能言,一句话便让人不爽。
    “很像。”
    他这话是看着枕越说的。
    朝阳拂面,映衬他已不算整洁的面颊。今夕想,她总能在枕越五官上找出类似的一处。
    沈清客没说什么别的,但她心虚,赏了他一巴掌,以免他再说些有的没的,节外生枝。
    灰暗的牢狱里,她瞧不见枕越的目光,仅听得见他的声音。
    “她来杀你了。”
    今夕听他说完,心领神会地对沈清客笑道:“是啊,我来杀你了。”
    “我们择日成婚,定情信物便是你的项上人头,你作何感想啊?”
    沈清客转过歪到一旁的头,嘴角已浮起一处鲜红:“今夕,你很愚蠢。”
    “还嘴硬啊。”今夕听了不恼,饶有兴致蹲下身,看着他,“可是老师你啊,就要被你最厌恶的学生,弄死啦。”
    “好,今夕,那老师便在地狱里看着你的下场。”
    沈清客的笑怎么看怎么狼狈,但今夕就是讨厌他这副神情。
    “你提得动这么沉的刀?”
    暗室里,枕越冷不丁出声,看着走向长刀的今夕。
    她笑得愉悦,不曾回头:“谁让我是一个懂得仁义礼智信的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