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中午。
    赵倩兮敲开了顾风家门。
    提着大包小包，挤了进来。
    “凌大师，这是给你的礼物。”
    她一脸笑容，拿出一个盒子：“限量版墨镜。”
    凌子虚接过盒子，强笑了笑。
    “然后，是美姨的。”
    赵倩兮又拿出一个盒子：“你一直想要的眼影，我很早以前就买了，本来打算公司开业送给你的。”
    她轻轻抱住了楚人美：“美姨，本来我很怕你的。”
    “我小时候被你吓得连厕所都不敢上。”
    “不过，和你接触了这么久，你真是个特别好玩的人。”
    “以后有机会，来枯木轩玩呀。”
    楚人美亦是抱住了她，轻轻抚摸她的头发：“好……美姨会来的，一定会来。”
    “然后……这个是叶怀倩的。”
    她拿出一个细长的盒子：“一只金钢笔，希望你能喜欢。”
    叶怀倩接过盒子，心里五味杂陈。
    “这个……唔……对，是林老板的。”
    她又拿出一副锦旗：“林老板，祝你开业大吉，事业红火，赚很多很多钱！”
    林老板不忍地转过头去，眼角已经湿润。
    “姗姗，你看我给你带了什么？”
    她打开了一个带着气孔的盒子：“当当当当。”
    一只茶杯犬，探出了脑袋。
    “这玩意可难买了，我今天跑遍了清河宠物市场，才找到这只独苗。”
    “它体型小，可以在办公室养，狗粮我问过老板，要买……”
    她尚未说完，姗姗便一把抱住了她。
    哽咽着说道：“别说了，别说了……”
    “好啦，笑一笑啦。”
    赵倩兮擦去姗姗的眼泪：“实在不行，我吃点亏，让你亲一下？”
    姗姗别开了头。
    “大仙，对不起啊……”
    赵倩兮一脸抱歉的笑容：“我去了千达商场，那里面的保温杯每一款你都有了。”
    “我没找到你没有的。”
    “那什么……”
    她掏出三根线香，走向神龛：“我给你上一柱香吧。”
    说罢，她点燃线香，对着黄大仙拜了拜。
    黄大仙站直了身子，一脸严肃。
    礼物都送了一遍之后。
    赵倩兮看了一眼最后一个盒子。
    又左右看了看：“顾风呢？”
    “昨天喝多了，还没起来。”
    凌子虚答道：“我去叫他吧。”
    没过多久，睡眼惺忪的顾风，摇摇晃晃地走了出来。
    “顾风，送你的礼物。”
    赵倩兮将礼物伸了过去：“破煞符，我亲手绘制的，希望能破你的姻缘煞。”
    “谢了啊……”
    顾风打了个哈欠，将盒子朝着沙发一扔：“我困死了，睡回笼觉去了。”
    说罢，他转身回了卧室，关上了门。
    “倩儿，你嘎哈呢？咋还妹好呢？”
    门外，响起了带着浓郁北方口音的声音：“差不多该走了哈。”
    “好的，师娘。”
    她又从袋子的最底层，拿出一堆请柬。
    “名字我已经全都填好了，后天来奉天，枯木轩宗门，记得一定要来哈。”
    “我从小在枯木轩长大，没什么朋友。”
    “你们可一定要来给我捧场啊！”
    “我的好朋友们。”
    说罢，赵倩兮恋恋不舍地倒退而出。
    楚人美于心不忍，追着出去。
    却只见得逢春青枝两把飞剑，交叉挡在门口。
    “别送我啦！”
    “咱们后天见！”
    赵倩兮真的走了。
    就像她突然的出现，又突然的离开。
    向来欢声笑语的顾风家里。
    第一次，如此的沉默。
    夜晚。
    北方，奉天市。
    赵倩兮在师父和师娘的左右‘护送’下，走下了飞机。
    “倩儿，拖不得了。”
    “今晚我们就把圣女继任仪式做完。”
    “婚礼的所有东西，全都置办好了。”
    “今晚你试试婚服，如果不合适的话，还有时间改。”
    赵倩兮沉默了片刻。
    “不用试了，师娘，不合适我也会穿的。”
    她抬起头来，看向了这个将她从小养大的师娘。
    突然问道：“师娘，你当年嫁给师父，也是这样的吗？”
    “对啊。”
    师娘格外坦然：“你师父虽然不是圣子，但也是长老。”
    “咱们枯木轩，在奉天也是数一数二的宗门。”
    “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吃不完的灵丹妙药。”
    “这有什么不好？”
    赵倩兮再度沉默。
    走出几步后，突然又停了下来。
    “可是，你嫁给师父之前，应该也不认识他吧？”
    “你真的爱他吗？”
    师娘的脚步，停下了。
    她迟疑了整整五秒，方才说道：“爱吧……应该是。”
    话音刚落。
    机场里小跑来三个汉服小孩子。
    两男一女，皆是容姿端丽。
    “父亲，母亲，你们可算把师妹找回来了。”
    三人围了上来，不断打量着赵倩兮：“师姐，你好像胖了一些啊？”
    “别瞎说，我师姐花容月貌，怎么可能胖？”
    “就是，不会说话就闭嘴！”
    师娘的三个孩子，莫名其妙，又斗起嘴来。
    陡然间。
    她仿佛中了幻术一般。
    又回到了清河的那间出租屋内。
    躺在晾衣绳上，塞上耳机。
    顾风和凌子虚玩游戏的嘶吼声，会穿过耳机，吵得她不得安宁。
    林老板永远在算账，算工期，算能算的一切。
    公司开业，似乎对他而言，是一场新生。
    楚人美和叶怀倩追剧的声音，也会穿透耳机。
    她们俩总会为了下一步的剧情斗起嘴来。
    却又是两个笨蛋，谁也猜不对剧情。
    黄大仙则是守着沉睡的黄风，时不时便打开保温杯喝上一口，着实一副退休领导享受生活的模样。
    “诶，师姐，你怎么哭了？”
    小一些的男孩疑惑道。
    “笨啊，新娘子都会哭的啦。”
    女孩一副小大人的模样：“咱们宗门里结婚，谁没哭啊？”
    “对哈。”
    小男孩恍然大悟：“师姐一定是太高兴了！”
    “嗯。”
    赵倩兮抹去眼泪，强挤一个笑容：“我很高兴。”
    “走喽，师姐，咱们去试婚服吧。”
    三个小孩子将她团团围住。
    她任由小孩子们牵着，仿佛一根无根枯木，随波逐流。
    任由命运，将她冲向任何一处位置。
    或许，这就是枯木轩里，每一个人，都要应对的事。
    同门没有怨言，是因为没出过枯木轩，没离开过奉天。
    可她，走了一趟清河。
    认识了大神通，认识了散修，认识了保家仙，认识了厉鬼。
    也认识了那宁愿睡在客厅地板，也要留在出租屋里的凡人。
    仅有一个多月。
    她却已经将心，留在了那间出租屋之中。
    那里，有着她曾经从未想过的……
    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