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师，齐贤台。
    位于内城皇宫前朝乾元殿左侧的一间偏殿中，时不时有人影进出。
    这里，便是大名鼎鼎的齐贤台了。
    齐贤台的功能有点类似大明内阁，最初之时也是太宗皇帝有感精力不济，临时设立了一个专门用来辅佐他处理政务的机构。
    或许是因为太过好使的缘故，之后的皇帝一直没撤销齐贤台，反而让其渐渐成了凌驾于六部之上的存在。
    时至如今，齐贤台早已成了庞然大物。
    手中权柄之大，都能硬着抗衡皇权。
    齐贤台设有一名掌令、五名常驻主事，以及理事若干。
    对应的内阁的阁老、阁员。
    但和大明内阁不同的是，齐贤台的主事不像内阁首辅、次辅们那般职务“纯粹”，他们身上还往往挂着其他职权和头衔。
    这就造成了齐贤台的主事们，比起内阁阁老来，权柄要更大。
    就像萧正亮，他除却是齐贤台掌诸事令外。
    同样还挂着督政务兵事理事卿的头衔。
    这玩意让萧正亮名正言顺的能插手政务、兵事，也铸就了萧正亮当朝第一人的身份。
    但这会，萧正亮这位当朝第一人，神色却有些阴郁。
    他身旁五名主事，同样一脸阴沉。
    殿内的气氛，显得有些沉寂和凝重。
    “太师，六部尚书求见。”
    一名理事匆匆走来禀道。
    本就神情阴郁的萧正亮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他们又来做甚？老夫这会……罢了，让他们进来罢。”
    萧正亮的语气有些不耐烦。
    非是他摆姿态，实在是今儿一天的好心情，全都被刚刚得到的一个消息给破坏了。
    他此刻正恼怒着呢。
    不片刻。
    六部尚书联袂走入殿中。
    “太师。”
    六人快步走至萧正亮面前，躬身一礼。
    放眼朝堂也算是位高权重的六部尚书，此刻在萧正亮面前却宛若门下走狗般，一副谨小慎微的样子。
    “六部没公务了？一个个都这么闲？”
    萧正亮淡淡地瞥了六位尚书一眼，语气带着不善。
    六部尚书自是不敢表现出不满，只是唯唯诺诺。
    训斥了几句后，萧正亮这才转口问道。
    “来寻老夫何事？”
    六部尚书虽是他党羽，但老实说平日里这六个家伙也不太喜欢来齐贤台。
    毕竟，在六部他们是老大，但在齐贤台……他们却是小透明。
    谁愿意放着好好的老大不当，整日里跑齐贤台来装孙子？
    除非……有大事。
    萧正亮很清楚，外边必然发生了什么大事，否则这六个鳖孙，才不会巴巴跑他面前来挨训呢。
    念及此，萧正亮的心情愈发烦躁了。
    “太师啊，您这次可要替咱们做主啊。”
    “是啊太师，咱们好歹也是六部天官，这次却被人将脸面狠狠踩进烂泥里啦。”
    “太师，不知您听说了没有，【十秀坊】的十秀被绣衣卫强行带走了，这不是在胡闹嘛。”
    “太师，十秀可都是名满大楚的才女，怎能落入绣衣卫这等虎狼之辈手中？”
    “就是就是，太师您可能不知，咱们几个都已经给洛子玉投了书帖，那洛子玉却一点面子都没给我们，简直岂有此理。”
    六张嘴巴巴拉巴拉说了一大通，满是抱怨之言。
    萧正亮听得头都大了，眼皮直跳个不停。
    但好歹也算是听明白了。
    他愕然抬头，看向面前表情气愤的六部尚书。
    这六个鳖孙……也给洛子玉投了书帖？
    搞半天，敢情这六人来见他，也是为了这事啊。
    萧正亮先前恼火的正是【十秀坊】的事情。
    不止是他，其他几个齐贤台主事，这会也正为这事憋了一肚子火呢。
    在他们看来，洛珩是文人出身。
    虽然后来又是进献仙法，又是执掌绣衣卫，看上去完全抛弃了士林清誉，走那佞臣之路。
    但在今日之前，洛珩这个绣衣都督，和他们文官的关系一直都还不错。
    至少一直没有什么利益冲突，也从未撕破过脸。
    基于以往的关系，不管是萧正亮，还是一众主事，都自觉给洛珩投了书帖，讨要几个江湖武夫，不过是易如反掌的事情。
    但谁想……洛珩居然丝毫没给他们面子。
    不仅没放出那几个江湖武夫，甚至还让绣衣卫围了【十秀坊】，强行带走的名满天下的十秀。
    放不放江湖武夫，萧正亮等人其实没有太在乎。
    然而，绣衣卫动了【十秀坊】和十秀，却让他们很是恼火。
    十秀是谁？
    名满天下的名妓，拥趸无数。
    且不说她们的才华是不是真那般惊才绝艳。
    但单单容貌方面，都无愧一等一的大美人。
    萧正亮等人虽位高权重，但说到底也是男人。
    男人嘛，又有几个不好女色的？
    尤其是他们这种手握大权，高高在上的大佬，就更是如此了。
    有道是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
    不管是萧正亮，还是其他齐贤台主事，对于十秀自然也有垂涎之心。
    无非是彼辈爱惜羽毛，做不出强纳十秀入府的事情。
    但这群大佬都对获取美人儿芳心，自觉十拿九稳。
    眼见美人儿们似渐渐要倾心了，谁想半路杀出个绣衣卫来。
    这岂能不让萧正亮等人恼火万分？
    此刻，萧正亮听到六部尚书一通抱怨，心下愈发恼火了。
    他砰的一声，一拍书桌。
    “十秀坊乃正经歌舞画舫，连先帝都曾赞誉过十秀坊乃文华锦绣之地。”
    “绣衣卫此事做得越界了！”
    【十秀坊】虽是青楼，但从不经营卖肉的事情，说它是正儿八经的歌舞画舫倒也没错。
    绣衣卫无端端了【十秀坊】，确实有点弄权欺人的嫌疑。
    当然，这些都不是关键。
    甚至十秀，也不是最核心问题。
    真正让萧正亮和众大佬不满的是……【十秀坊】每年孝敬他们的可都不是小数目。
    平白没了一项财源，谁能受得了？
    至于十秀，那不过是他们抬出来的借口罢了。
    真以为这群大佬没见过女人啊。
    不拿十秀说事，总不能直说绣衣卫妨碍了他们进账吧？
    “太师英明！”
    “那洛子玉背弃了圣人大道，可不能让他在邪路上越行越远，是该好好教诲他了。”
    六部尚书闻言，眼眸中都露出窃喜之色。
    他们本以为说服萧正亮，得花费一番口舌呢，谁想仅仅撩拨了几句，太师便已经动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