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话题确实没有引起周大米的戒心。
白苓一家的故事,在当年,属实是村里的大瓜。
她俩嘴唇一碰,就把这段故事倾泻而出。
……
白猎户是打猎的好手,在战乱、饥荒中也能保存自身,最后选择了条桑村落脚。
逃荒的经历,让他平等地远离每一个人。
在村人的口中,就是性格孤僻。
他远离村落居住。
偶尔会来到村上的小摊,交换点生活必需品。
这么一个没有朋友,也没有亲人的独狼。
最大的两件新闻。
一个是某年,从山上打下来了一只火红的大狐狸。
“嗨,我们是没见到!”周大米说,“那大狐狸有两人高,每只脚都是锋利的斧头,真不知道是怎么抓到的!”
柳玉楼:?
这只狐狸……似乎有点熟悉?
模拟中,她看到过。
白苓家里,供奉了一个狐狸头。
原来不是“灵”,是被打到的猎物么?
周大米叭叭叭的,还没说完:“另一个新闻,就是某一个午夜,他从山上捡到个大美人!”
不知道怎么回事。
一直拒绝说亲的猎户,开始问媒婆能不能帮忙说亲。
第二年,火红的大狐狸皮就穿到了美人身上。
而猎户拿着斧头形状的狐狸脚,开始了赚钱养家。
村人第一次见到美人的时候,她裹在狐狸皮中。
火红的大袄,映衬着如雪的面容。
姿态凝重,神情高远,恍若神妃仙子。
条桑村的村民:???!!!
从前是忧心猎户,现在是忧心佳人。
这么一个神仙,怎么让猎户糟蹋了?
男人们大多生起了怜惜。
感觉自己是什么大英雄,被天赋予了拯救美人的使命。
雄性的捕猎本能,是掠夺。
但是,条桑村有“恩公”镇着。
教化他们,要知恩图报,要做个人,不能被兽欲支配。
看上了哪家的姑娘,可以。要你情我愿,不能使小动作。
所以美人出门,走两步,就能看到叼花的男人,游泳的男人,打架的男人。一个个,跟那个孔雀开屏似的。
就连“恩公”的主子家,当年的少爷,叫周丰收的,都看上了美人。
后来,猎户把他们挨个揍了一顿。
养蚕的,身体再壮实,难道能打过山上跑的猎人吗?
就都老实了。
连同少爷周丰收在内,把视线转向了别的姑娘。
少爷娶了屯屯娘。
才生下了大麦、小麦、大米、小米和屯屯。
一家子的粮仓。
周大米翻了个白眼:“人家白苓的名字多好听啊!”
柳玉楼却是一顿。
——周丰收?
这不是同福客栈的小二哥吗?
又干打手,又干店小二。
打两份工,倒贴一份钱。
看起来很缺钱的样子,居然是少爷???
柳玉楼仔细看了看周大米,还真从那张方正的小脸上,找到了一点故人的影子。
难怪觉得有点眼缘。
周大米惊诧的时候。
和小二哥看到柳玉楼凌晨四点没睡。
一个神情。
柳玉楼思索。
周丰收。
既然是少爷,是“恩公”报恩的对象。
怎么就落魄到外出打工了呢?
冬十九不是说,当年的少爷、主母,孤儿寡母,自然病死了吗?
——不对。
最小的屯屯,如今才五岁。
也就是说,至少五年前,条桑村的周丰收还在村里。
可是店小二周丰收,好像不止打了五年工!
还是说,诡域扭曲了时间?
柳玉楼默默把这点记在了心里。
稍后问问,自有更多线索。
……
周大米吐槽了一顿自己老爹没文化。
“大米,什么破名字。甚至还不如人家周茧盛!”
“丰收之后,就叫大米是吧。那我的孩子叫什么?”
“周米饭?周米汤?”
柳玉楼看着她。
十岁左右的小姑娘,神情认真,正在严肃地思考自己的未来
嫁人,生子,养蚕,种桑。
一年一年,在巴掌大点的小村子里产出棉衣,再被贵人夺去。
一眼就能望到头的生活。
和蚕没有什么两样。
……
美人每天都会站在灵风山上,往西北望。
西北,是皇城的方向。
猎户没有强来,只是守护着美人,对她好。
一年两年,五年六年。
第七年,人和诡异的战争刚刚结束。
在第八年,他们不声不响地生出了白苓。
值得一提的是,美人和猎户不同。
她并不是一个难以亲近的人。
宽容和善,像是天上的月亮,却愿意俯身来照着你。
村里的大姑娘、小媳妇都挺乐意跟她亲近,说是沾点美人儿的贵气儿。
就是猎户好像很不愿意她们相处,每次都做凶恶状,要把她们赶走。
渐渐的,美人身边也没什么人了。
但是美人好像完全不在乎。
她博学多才,识文断字。
捧着一本书,就能看上一天。
据说,当时的秀才老爷不服气,要找她斗上一斗。
“就是村里教书的周爷爷啦。”周大米一撇嘴,“现在教书教到一半,还整天念叨着过去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
“《我那出村的孝女》。”
“《我和你们师母的故事》。”
“《我那一口气交了三千年束修的学生》。”
“一节课,半节课在讲他自己。”
“我现在连他曾经一顿能吃三十个紫米饼都知道。”
周大米翻了个白眼。
模拟器适时地吐槽:
【世界上所有老师都这样吗?】
柳玉楼:……?还真是。
秀才不太会讲课,肚子里却真有几斗墨水。
和猎户家的美人以文切磋后。
翻身就要拜师。
让猎户拿条帚赶出去了。
美人的才名由此大涨。
收蚕茧子的官员都来要人。
恩公好说歹说,塞了一大笔金银。
差不多倾尽家产,又有交好的村人下跪。
拦下了要打人的猎户。
官员听说美人姐姐,已经嫁给了眼前的莽夫。
这才不情不愿地退去。
“娘说,我们家第二次家道中落,完全是那个——,”周大米把大人说的、贬低的话吞进肚子里,“那个美人姐姐害的。”
柳玉楼打断了她:“第二次家道中落?”
周大米犹豫了一下:“第一次,也就是姥爷还当着我爹家仆从的时候。”
“爹家里破产了,只留下了姥爷姥姥一家。”
“姥姥在家照看着他们。”
“姥爷出去闯荡。”
“没多久,就带着大笔的钱归来。”
“大部分给了村里,剩下的,大部分又给了我爹家。”
“也就是娘常说的,旧主子。”
“我娘好像不爱我爹,从来不好好称呼他,只说他是抢钱的,是主子,拿他当上司供着。”
“我爹曾经还吓唬我们,说娘也不爱我们。”
“不过没关系,”周大米说,“我们早都发现了。娘谁都不爱,她只爱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