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了眼整个浴殿里的环境、布局。
这是龙寝殿中的后汤泉殿,空间广阔而空旷,无过多点缀。
只有这中央处,墨色的巨石被巧妙地堆砌成圈,形成自然的屏障,显得庄重。
而里面的泉水,全是引自外山的地下深处,天然而出,温度常年四季如春,恰到好处。
陈玉皎看了眼一个角落后,眸色微微深了深。
她却暂时没有点破。
盛纣自以为自己天衣无缝,兴许还想着下次故技重施,可惜……
下一次,能反其道而用!
“国后,赢帝一直在等您呢~好像有什么特别的事~”
夏蝉走进来,见她身上穿着湿润的衣衫,有些奇怪,但也没有多问,满心都是眉飞色舞:
“快出去呀!别让赢帝等久啦~”
她们只想看自家国后和赢帝早日恩恩爱爱,举案齐眉!
两人服侍陈玉皎更衣,换上一件十分精致的衣衫。
那衣衫是轻薄的珠光蚕丝所制,交领长衫,腰间简约系上一缕红色腰带,款式简单,却又因珠玉的光泽感,而衬得她更加清尘脱俗,走路时也衣袂飘飘。
春鹭和夏蝉相视一看,十分满意,无声地退下。
而陈玉皎每日忙于政事,衣服都是交给她们打理,并不在意过多的款式。
她出来时,就见赢厉那高大的身躯,正伫立在靠窗的梳妆台前。
冕珠的阴影遮住了那眉眼,显得他愈加尊贵,站在一堆女子的物事前,显得格格不入。
但铜镜倒映的烛光光泽,又为他峻冷的面容轮廓,增添了两分柔和。
她疑惑走过去,“君上,有什么急事么?”
赢厉转过身来,还是那么尊贵而立,一手负于身后,一手将一个锦盒递给她:
“去国库查点,无意看到一物,你应该喜欢。”
他随手一递,动作随意从容。
陈玉皎眼皮却微微一敛,宫中库房每三个月会进行一次庄重的盘查,帝王亲巡其间,查处宫中是否有蛀虫或不对之处。
那是十分谨慎庄严的事,而他……
她接过来,打开那精致的木盒一看,就见里面静静躺着的,是一枚冰透的摇枝梅花发簪。
不知道之前是哪国进贡,极品冰种翡翠,又正巧是纯冰色,没有一丁点杂质,就像是取自结冰的冰锥雕刻而成,宛若天间圣品。
摇枝设计,又有广寒宫之清冷、不染世事的独特。
陈玉皎看到发簪时,被那几乎可称世间独一无二的冰种质地所震撼。
但更震惊的,是赢厉看到这样的物事,在那般公事公办的场合下,第一时间想到的是她……并带回来赠给她……
她几乎可以想象到那么一幕,在那庄重的库房,三公九卿跟随在他身后查验,可男人尊贵的身躯却在一支簪子前驻足。
陈玉皎将盖子合上,放在梳妆台,“君上,其实我不值得你这么费心,珍视……”
也不是不值得,世间每一个努力生活的女子,都应该受到珍视。
“我的意思是,君上,你可以把我当做你最重要的谋臣,客卿,军师,但是不用当做最挚爱珍视的女子……”
“怎么如此说?”赢厉墨眸眯了眯。
“没什么……我们去看看政简吧。”陈玉皎转移话题,将那个木盒放置在梳妆台上。
可要和赢厉擦肩而过之时,那只大手忽然攥住她的手臂,将她轻轻往回一扯。
陈玉皎不受自控地贴在了梳妆台边,而赢厉的两条手臂撑在她两侧,将她整个人控制在其中。
冕珠晃动下,他那幽深的墨眸,好整以暇地看她:
“发生了何事?”
“你不说,要孤亲自去查?嗯?”
透过冕珠看出来的视线,敏锐、犀利。
陈玉皎担心他真去查,敛了敛眸,不得不说:
“没发生什么,只是今晚忽然想起,曾经嫁给定西王那七年时,做过一些事……”
赢厉实在太敏锐了,她知道瞒不过他,也不想在这种事情上纠缠太久,抬眸迎上赢厉冕珠下的视线,坦言:
“君上,你知道一个女子为了得到心爱之人的喜欢,会做出些什么事么?
不仅仅只是单纯的等待……已经成了夫妻,夫妻之间,可能……”
都是成年人,后面的话她没有再说下去。
赢厉幽深的瞳孔忽然一缩,周身的气场在那一刻猛然沉了。
但也仅仅只是片刻,那股气息被收敛,他锋凌的眉皱了起来:
“所以,就因为这,你认为你不再值得寡人珍视?”
“一个会全心全意挚爱他人、赤诚相待、努力追爱的女子,为何不该值得人珍视?”
他直视她,问出的话带着不解。
陈玉皎眉心蹙了蹙,看赢厉的目光腾起两分惊诧。
他竟然是这么想的?竟然并不在意?
其实她也不是觉得那种事多恶劣卑鄙,只是不想让赢厉在她身上花费太多心思。
盛纣还在等待着她这一软肋、深深植入赢厉的骨髓。
她在考虑、有没有可能真利用那些内容,让赢厉对她的在意淡一些,再淡一些。
赢厉有力的手臂,忽而搂住她的腰,将她抱了起来。
她的身体被放着坐在梳妆台上,目光几乎与赢厉平视。
那一刻,她瞬间跌入赢帝那冕珠下,那双深邃如墨、深沉无垠的眸中。
他看着她,身躯逼近一步,大手也揽住她的腰肢,力度中透露着些许霸道、缠绵。
“所以、国后什么时候也那般对孤?”
他凝视着她的眸底,光影明灭,沉黯闪烁。
陈玉皎没想到,他在这个时候在意的还是这种……
许是他的目光太过深沉烫人,她垂眸不再直视他的眼睛。
曾经做过的那些都是蠢事,沦为今日攻击她的锐利。现在她还敢胡来?
而且年少的人可以身无分文闯天下,年纪大了出个门,都得回头看看家……
她垂下的眼睑,是她的回答。
可赢厉的大手缓缓从后背往上,扣住了她的后脑勺。
“无碍,以后,由孤来。”
由他像曾经她爱别人那般的,爱她。
话落,男人俯身而下,吻上她……
雪与火相触。
火焰一点点摇曳升腾,冰凉的雪一点点消融。
耳边尽是冕珠碰撞出的清脆声响,眉间也是那冰冰凉凉的玉珠扫过。
许是察觉到碍事,赢厉的大手抓住她的手往上,边吻边诱导着她:“为孤取下。”
他要她亲自为他,取下帝冕,
帝王的王冕,因她而摘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