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隽不说话,反正他看那些孩子不顺眼。
可赢舟的眸色却变得极其深远。
小时候,年仅五岁的他,捧着亲手做的小木人,想与人分享。
可眼巴巴捧到父皇面前时,父皇却言:“去寻你母亲,父皇在忙。”
而他去寻母亲时,母亲却说:“舟儿啊,母亲教过你的玩物丧志,你全忘了吗?
你要好好读书,唯有将你自己变得更优秀,你父皇才会在意你、多看你一眼。”
他所有的小木人被收走,包括屋内的一些小工具,也全被母亲拿到了院中。
他很懂事,他说:“谢谢母亲教诲,舟儿谨记于心。”
可当母亲将那些木偶人焚毁时,没有人知道,五岁的他也在被褥里无声流了一夜的泪。
眼下,看着那些孩子捧着东西到他面前,他想到了小时候的自己。
他又何尝不是这些孩子呢。
他们如他一样,无父无母,无一可分享之人。
因自己受过那样的苦,便不想让他们受了。
今夜,他们应当会有个好梦。
可……
这只是暂时的。
只要战争永无休止地进行下去,世间就会有更多流离失所、无家可归的孩子。
唯有各国安宁,海晏河清,世间、才会再无如他、如这些孩子一般的悲剧。
赢舟的视线落在案桌的竹简上,深远的目光如同清晨的雾散开,有一座座笔直的坚山屹立其中。
接下来几日。
果然。
盛纣不计一切代价,派了足足几万精兵,前来攻天烛峰。
毁他计划者、死!
只是、赢舟或是布奇阵、或是借风散毒烟、或是居高临下滚落巨大雪球。
极大的地理优势,让盛纣的人完全无法攀登其上。
就连盛纣花重金请去的江湖刺客、剑客等,也无一能上。
盛赵太子宫大殿。
盛纣坐在高台之上。
“啪”的一声,玉杯被掷地落在大殿,破开无数碎片。
“五万军队还攻不下一个天烛峰?”
“那就十万!二十万!”
“泱泱盛赵,还拿不下一个区区天烛峰?”
他周身尽是磅礴而冷厉的杀意。
黄泰立即附和:“对!继续派兵!无论如何,一定要将天烛峰夷为平地!”
可就在这时,盛赵国的老丞相劝说道:
“太子,万万不可啊!太子未曾发现异常吗?”
“九州安和阁也破坏了华秦的计划,为何华秦没有采取任何动静?”
“据调查,九州安和阁的阁主,就是赢舟!”
“兴许这全是他们的计策!就是想借这天烛峰,削弱我们盛赵的实力!”
“一直久攻不下,一直派兵,这得死多少人?华秦岂不是坐着看都笑乐了?”
盛纣本来凛寒深邃的眸子,忽然沉寂下来,变得阴森、狠厉。
老丞相言:“太子,依臣之见,不如先派人去华秦打探打探?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啊!”
盛纣神色间掠起一抹深意,他高大的身躯站了起来。
“本太子亲自去!”
正巧近日他对白平生、陈玉皎心生好奇。
尤其是陈玉皎,一个能在赢厉身边留那么久的女人。
若她真得赢厉的心,赢厉,便有了软肋!
呵,打蛇打七寸,杀人要诛心!
赢厉,还如何与他争天下?
这至关重要的一步,必须由他亲自前去见证!
华秦。
龙台后殿。
陈玉皎、赢厉、白平生正在筹划着,借九州安和阁之势,持续损耗赵国之兵力。
新任典客却忽而进来,禀告:
“君上,盛赵国递来拜帖!
盛赵太子、亲自前来华秦,为赢帝赠灭韩之贺礼!”
殿内三人的神色皆是微微一变。
盛纣,自幼与赢厉不合,在盛赵时就多有争锋。
赢厉回到华秦后,盛纣更是从未有过什么联络,无论大小事宜,皆是派其他皇子前来。
这一次,盛纣,竟然要亲自前来华秦?
白平生第一时间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对劲,他道:
“君上,盛纣兴许是怀疑九州安和阁之事,想来打探虚实。
但仅仅如此,不值得他亲自前来,他来,只怕有别的目的……兴许是……”
而赢厉的目光,也已落向陈玉皎。
他比任何人更了解盛纣。
盛纣此行前来,只怕是与陈玉皎有关。
陈玉皎眸色思量,亦知其中关键。她对赢厉道:“无需太过担心,我们正常行事就行。
若现在君上将我藏起来,或安排妥当,反而更会引起盛纣的怀疑。
君上接下来只需将我待作寻常女子就行。”
寻常女子,便是不爱的女子。
唯有不爱,或是无关轻重,盛纣才不会在她身上下太多心思。
她不想和赢厉感情太过深厚,也是不希望赢厉在某一日,因为她而失了分寸。
只是、
赢厉冷呵一声:“若寡人连自己心爱的女子也要遮遮掩掩,还如何做这天下光明正大的帝王?”
他低沉霸道的嗓音在庄严的大殿荡开。
尊贵冷峻的神色间,是至高无上的强大、威严、魄力。
陈玉皎和白平生相视一看,皆被赢厉那股与生俱来的霸道所震撼。
赢厉……的确是不受掣肘的人。
仔细想想……初觉太过肆意,但这种事情,的确瞒不了一辈子……
一遭露馅,更是万劫不复。
白平生恭敬行礼:“臣定竭尽全力,力护国后安康!”
当天,赢厉让陈玉皎去休息,他则与白平生亲自制定了十分详细的部署。
五千黑御卫,调足足四千八,由晏伐带领,全身心无死角保护陈玉皎的安全。
连每个方位、阵法、换岗等,全都缜密无比,万无一失。
可赢厉看着图纸,还是眯着眸子,“不够。”
他吩咐:“再调两大将军,全天候命!”
即便他并不惧怕盛纣,但他绝不会让陈玉皎有任何面对危险的可能!
而将军,是上战场指挥千军万马的规格……
白平生皱了皱眉:“最合适之人,是函谷关守将,傅骁寒。及——定西王。”
他们二人经历过诸多战役,几乎从未有过错漏。
尤其是战寒征,还喜欢陈玉皎,绝不会容忍任何人伤陈玉皎分毫。
只是若调他随行保护陈玉皎的安全,赢厉……只怕不会同意吧……
赢厉果然墨眸微眯,吩咐白平生:“你先去寻战卫尉打探,看他对国后有无异心。”
异心,指的是伤害陈玉皎之心。
白平生当即安排了人去秦宫大门。
那人是昔日赢衡庄一党的人,等着战寒征下职后,便邀其在夜色里相谈。
给与巨额资金,只求战寒征给出陈玉皎的一些软肋、或是昔日之错漏。
只要能将陈玉皎罢后,更是数不尽的金银财富。
可无论怎么试探,战寒征依旧决然拒绝。
那人冷笑:“即便他已为赢帝女人,再不爱你,你还是这么护着她吗?”
战寒征容色冷峻肃然,“无关情爱。”
昔日亏欠陈玉皎,现在无论爱与不爱,他亦不会伤她。
更何况,他是华秦的卫尉、大将军,就会护好赢宫每一个人的安全!
白平生在暗中确定了答案,回到龙台后殿禀告。
本以为赢厉会有所安排。
可、
赢厉竟扬出吩咐:“自盛纣入京,调战卫尉密切监视盛纣的一举一动!”
所以……如此大费周章,仅仅只是让战寒征做个监视的活?
而另调随行保护陈玉皎之人:傅骁寒,及五十多岁的太保赢国勋。
在一番缜密的安排后。
终于。
盛赵国的队伍到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