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挽并不打算理会楚懿，瞧见楚懿时，她只面色冷漠疏离地瞥了他一眼，然后视线挪开，目不斜视地继续往前。
    楚懿于她而言，不过是陌路人。大抵，还不如陌路人。毕竟若是陌路人，她兴许会多几分善意。但对楚懿，她并无几分善意。反倒是觉得，楚懿能熬过那一场来势汹汹的高热属实是老天爷没开眼。
    她不想与楚懿有一丝一毫的关联，甚至是见着楚懿都觉得碍眼，也觉得，楚懿在她面前三番四次地碰壁应是会有所收敛。
    只是没想到经过那么几回楚懿还是没有得到教训，伸出手来将她的去路拦住。
    孟挽脚步顿住，她一眼看过去，可以看见楚懿面上的疲惫与隐忍情绪，也可以一眼瞧出来，楚懿今日似是与往日不一样，他眼中多了许多往日里她都不曾瞧见过的情绪。
    只是如今孟挽不知楚懿要做什么，也没有耐心去猜测他要做什么，只冷眼看着他再平静不过问道：“怎样，又要说什么？”
    她还有许多事情要做，可没时间与楚懿在这里耗。
    楚懿沉默了，他高热的事，孟挽定然也知晓，但直到此时此刻，孟挽并未关心过他一字半句，甚至连话都不愿意与他多说。
    他记得清清楚楚，上一世他对孟挽便是如此，永远都是神色不耐，便是看都不愿意多看孟挽一眼，多看一眼都觉得心烦。
    即便是孟挽与他多说一句话，他都觉得生厌。
    而如今他也终是体会到了同样的滋味。
    苦笑了一下，楚懿开了口，“这几日高热之后，我将上一世的事情都想起来了，我是重活了一世，只是重活这一世时，我落了水，失去了之前的记忆，故而才会觉得之前与你的前世种种事迹，都是梦境。”
    “我知道我上一世负了你，故而这一世，我是真的想与你好好过，若是我没有失去之前记忆的话，我定不会让你嫁给楚渊！”
    话到了最后，楚懿笃定地看着孟挽，道，“孟挽，我知晓你跟我一样，亦是重活了一世。”
    听到楚懿这些话，孟挽的神色滞了滞，她并未想过楚懿亦是重生。
    只是最后也便想明白了，她并不是上天唯一的宠儿，上天很公平，能给她重来一次的机会，给楚懿重来一次的机会亦是再寻常不过。
    最后孟挽只看着楚懿眉目平静道：“那我还真是得感谢老天爷，让你失去记忆，也让我少了不少困扰，也省了许多事，不然我若要摆脱你还得费上好大的一番功夫。”
    楚懿怔愣了片刻，他起初只以为，孟挽只是不喜这一世的他而已，毕竟这一世的他与孟挽，并无太多交集。
    他想过孟挽对他厌恶，但不曾想过，孟挽对他竟是如此厌恶， 即便是知晓他亦是重活一世，她亦不曾想过与他有任何牵扯。
    就如同此刻，孟挽睨着他，没有久别重逢的惊喜，亦没有失而复得的欣喜若狂，她的眼中如同覆盖了霜雪一样冰冷，似是比这冰封三尺的天气都要凉薄上三分。
    没有爱，亦没有恨，眼中似是只有淡漠与绝情，除此之外，再无旁的情愫。
    楚懿默了默，看着孟挽道，“你我夫妻一场，你何必说那么伤人的话。”
    孟挽听完只是无动于衷地道，“楚懿，如今已经是重来的一世，这一世我们并无过多的牵扯，要说唯一的牵扯，你见到我应是要叫我一声长嫂才是。”
    楚懿沉默了许久没有说话，他早就已经知晓他与孟挽这一世，自孟挽选择楚渊时，便已分道扬镳，而他亦无可奈何，亦留不住。
    最终还是开口道：“我知上一世负你至深，若是可以，我不会辜负于你，至于宋浅浅那边，我回了京城之后便让她出府去，不会再与她有任何牵扯。”
    楚懿对宋浅浅亦无多余感情，向来是个心眼小的性子，并不记得与宋浅浅之间的夫妻恩情，他只记得上一世他落难时，第一个带着儿女离开改嫁的便是宋浅浅。
    这一世，他亦不会对宋浅浅有半分情分。
    孟挽微微勾起嘴角，“你与宋浅浅恩爱如初，或是放宋浅浅出府去，与我又有何关系？这是你家宅中的事情，与我没有半分关系。你亦不必与我多话。”
    事实上孟挽只觉讽刺至极，前一段时日两人尚且夫唱妇随，你侬我侬，这才不过几日功夫，便能轻轻巧巧说出将人放出府诸如此类的话语。
    大抵这就是恩义浅薄。
    孟挽并不知其他，她只知对待与他青梅竹马，而且上一世愿意无名无分跟着他为他生儿育女的宋浅浅，楚懿尚且能这般残酷无情。
    这种人，即便回头了，亦不会是良人。
    更况且，孟挽很清楚，以楚懿这恩义寡淡的为人，他回头，亦不会是因为觉得辜负她，大抵只是权衡利弊之后，觉得她比宋浅浅要好上许多而已。
    彼时楚懿只叹了一口气，“我知上一世我因着宋浅浅，让你受了许多苦。我知晓自己重活一世之后，便决定要补偿你。宋浅浅我定是会送出府去的，若是你觉得只送她出府去不解气，我回京城便遣人将她发卖至落花楼当娼妓。”
    在楚懿想来，若是能让孟挽解气，重新回归他的怀抱，无论是如何对待宋浅浅，楚懿都觉得不过分，哪怕是将宋浅浅发卖至落花楼，他亦不会眨一下眼。
    孟挽想过楚懿此人绝情，但还是不曾想过竟是如此绝情。
    京城的青楼也分三六九等，而楚懿口中的落花楼，那是京城最为低等的青楼，非富即贵之人根本不屑于进入，进入落花楼的，都是一些下九流之徒。
    身份地位卑贱，故而在亵玩娼妓时，常用一些非人的手段。
    故而入了落花楼的娼妓，下场只有一个，被折磨得不成人样，每日除了接客便是接客，生不如死。
    京城的富贵人家惯来便是将自己不听话的丫鬟或是小妾发卖至落花楼。
    孟挽不曾想过楚懿居然生了将宋浅浅这个曾经的枕边人发卖至落花楼的念头。不得不说，实在是薄情得近乎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