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坑底部的不祥骚动愈发明显，丹尼尔的咒语高亢而尖锐，在溶洞中反复回荡。
陆南柯忽然恍惚了一个瞬间。
紧接着他感觉有点头痛，精神状态似乎在迅速下滑。
在他的视野中，丹尼尔咏唱的身影旁，正站着一名冷静到近乎无情的自己。
这个“自己”正若有所思地看着丹尼尔，右手摩挲着下巴，脸上平静无比。
“情况不妙。”他声线平稳地说道。“丹尼尔似乎是在召唤蠕行者。”
除了幻听之外，我已经能看见幻觉了？
陆南柯眯了眯眼。
“哈哈哈哈哈！”冷静的“自己”身旁，另一个身影狂笑道。“那不好吗！正好把我放出来！我在这里憋太久了！”
理智冷静的“自己”没有理他，转过头与陆南柯对视，不疾不徐地说道：
“你的理智值只有42点，任何理智值减少都会让你进入不定性疯狂状态。
“因此你绝对不能看见蠕行者。
“你要在蠕行者出现在你面前之前，解决丹尼尔。”
“或者。”癫狂的身影带着夸张的微笑凑了过来。“或者，你也可以把一切都交给我，好好休息一下。”
陆南柯没有说话。
跟幻觉中的自己对话，绝对只能让精神状态滑向人格分裂的深渊。
他竭力集中精神，将注意力从这两道身影中移开，看向小丑。
得益于宋命和卡尔的帮助，小丑冲出了四只怪物的封锁，来到了丹尼尔前方。
他眼神冰冷，朝丹尼尔挥出匕首。
丹尼尔专心致志地诵念着繁复的咒语，只稍微侧了下身，没有让匕首直接命中要害部位。
“咦。”理智的那部分陆南柯略有疑惑。“我还以为他会先使用‘缝合人的脑脊髓液’恢复血量，然后再使用特质‘倾袭’，造成大量伤害。难道说他的特质……”
乒！
匕首与石质般的血肉相交。
但小丑的嘴角却露出一抹疯狂的狞笑。
【你使用了特质“倾袭”。】
……
特质：【倾袭】
效果：调查员对目标进行近战攻击且成功命中时，可以减少自己的生命值并对目标造成两倍于生命值减少量的伤害。该效果一次副本仅能触发一次。
……
啪。
匕首与血肉交击处的裂痕迅速扩大，小丑面色涨红，毫无保留地将力气灌输到手中的匕首中，压着它刺入丹尼尔的身体。
丹尼尔面色微变，胸口处的龟裂痕迹几乎蔓延了整个上半身，并且还有继续扩大的趋势。
他迅速停止吟唱，将手中的银柄匕首刺向小丑的胸膛。
噗。
小丑全无抵抗，生命值迅速减少，脸色由红转白。
但相应的，他对丹尼尔所造成的伤害也迅速扩大。
啪啪啪啪。
无数块血肉掉入地面，化作灰褐色枯肉。
小丑胸口处的血液也从银柄匕首造成的伤口中喷涌而出，洒落在地。
但他苍白的脸上只带着略显疯狂的神情，眸子里狠辣无比。
没错，我确实只有4点生命值。
如果消耗3点生命值，也只不过能对丹尼尔造成6点伤害。
但如果我消耗12点生命值呢？
我的生命值上限是12，只要一次性消耗的生命值不超过上限，我就不会直接死亡。
当然，消耗12点生命值必定会让我获得重伤标记，同时导致血量归零。
这也意味着我会进入濒死状态，陷入昏迷。
同时，一旦濒死检定失败，我就会无可避免的死亡。
但那又如何？
不拼命一搏，难道选择委曲求全吗？
无论丹尼尔的话是真是假，只要黄金还有一丝幸存的可能，我就不会抛下同伴。
萍水相逢又如何？
一面之交又如何？
这就是最初的我。
这就是刚进入真实跑团时，那个热心且真诚的我。
我进入真实跑团不过一年的时间，但曾经和我一同经历新手副本的调查员同伴们，已经死了一半。
这种死亡率，根本没有几个调查员能安然度过十年，更别说一辈子。
而还活着的另一半同伴，几乎全都性情大变，和我第一次见到他们时截然不同。
自私，惶恐，贪婪，堕落……
为了自己的生命一味的忍让和妥协，只会让底线越来越低，最后成为曾经的自己所厌恶的模样。
既然早死晚死都得死，那我为什么要委屈自己，不按本心行事？
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舍生取义，义不容辞。
这才是我希望自己变成的模样。
死亡无法改变我，生存也无法改变我，即使是日复一日的真实跑团，同样无法改变我。
一条贱命罢了，你要拿就拿走！
但我绝不会妥协。
小丑将气力全数灌入匕首，推动着它一寸又一寸的前进，将丹尼尔身上的龟裂痕迹蔓延全身。
他的胸口汩汩流出鲜血，连带着他清醒的意识也一同流出身躯。
手中的匕首仍在向前，但速度已经愈发迟缓。
某种支撑着他一直走来的信念逐渐淡化、虚弱，养料般被胸口的银柄匕首吸收，又流淌进丹尼尔的体内。
头脑中似乎有骰子声响起。
“或许是濒死检定的声音吧……”小丑脑海中闪过最后一道念头。
砰。
他随之颓然倒地，气息迅速减弱，生死不明。
啪啪啪啪啪啪啪。
血肉防护术营造的护甲全数崩溃，一块块灰褐色的枯肉落入地面，砸在一动不动的小丑身上。
丹尼尔沉默地看着这一切，他几乎瘦了一圈，身上有着一道浅浅的刀痕。
一刀之下，血肉防护术被完全摧毁，丹尼尔脆弱的身体终于暴露在陆南柯的枪口之中。
陆南柯目光幽深，星影朦胧。
【你使用了“群星灼烁之眼”。】
【调查员的魔法值已耗尽，即将以1:1的比例使用生命值代替。】
【调查员的生命值已变更。】
【生命值：10】
即使在“群星灼烁之眼”的特殊视界下，那两道与陆南柯长相相同的身影也依旧存在。
理智的陆南柯蹲在小丑身旁，目光审视，语气如常：
“怪不得他会有‘倾袭’这种以伤换伤的特质。
“怪不得他和你意见相悖，执意选择攻击普拉茨监狱长。
“在清醒与冷静的表象之下，他有难以自控的自我毁灭倾向。”
“换句话说……”癫狂的陆南柯嘻嘻笑道。“他其实早就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