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前
“你来这里做什么?”
“对啊!这里不是女孩儿能来的地方!”
东宫的书斋里,一群十几岁的皇子趁着太子和保傅还没到的时候,团团围住了一名年约七岁、宛如最上等玉石精心雕刻出来的女孩儿。
“是父皇……让我来这里上课的。”司徒宁静小小声的回答。不明白平常对自己还算客气的皇子哥哥们,为何今天突然变得好凶好凶。
“哼!我母后说的没错,你就只会装可怜讨父皇欢心。”其中一名皇子冷笑着开口,不客气地伸手拉扯她的发辫。
“就是嘛!本来就只有皇子们有资格来这里上课,你一个女娃儿不去学刺绣,多背几遍妇德,来这里凑什么热闹?”
“就是就是!我们来这里读书、学武艺,将来是要为父皇打天下、分忧解劳,你是女孩儿,对父皇一点用都没有,快点出去!”
几位皇子你一言我一语地起哄着,说什么也要把司徒宁静赶出书斋。
“……我不走!是父皇说我可以过来的,殿下哥哥也说我可以过来的,我要留下来。”司徒宁静小脸涨红,勇敢地挺直自己小小的身子。
“哼!你以为搬出父皇和太子殿下我们就会怕了吗?”
司徒宁静的回答惹恼了他们,其中一名皇子眼珠子一转,瞬间想到了一个恶作剧。
“对了,十三皇弟,你还记得第一次入书斋的人,要通过什么样的考验?”
“什么考验?”同样七、八岁的十三皇子一头雾水地问。
“就是胆量考验啊!”八皇子偷偷瞪了迟钝的十三皇子一眼,以一种得意洋洋的语气说道:“举凡想来东宫书斋一起念书的皇子们都要经过这项考验,通过的人才能留下来和我们一起念书。”
司徒宁静困惑地抬起眼。
测验?怎么自己从来没听殿下哥哥说过这件事?
“对!书斋外的树上有一个鸟巢,里头放着一枝笔,每个想进书斋念书的人,都得爬上树把那枝笔拿回来,才有资格加入我们。”八皇子开口,伸手指着书斋外一棵大树。“宁静妹妹,别说哥哥们不给你机会,如果你和其他人一样爬上树,从鸟巢里头拿出那枝笔,我们无话可说,就让你留下来,但如果你做不到,你就得认输回宫,永远不准再到这里来,怎么样?”
爬树?取下鸟巢里的笔?司徒宁静一张小脸变得惨白无比。
“快点决定,没时间让你考虑了,要不要接受我们的考验就一句话!”八皇子大声催促。一旦太子和保傅们回来了,一切都没得玩了。
“哈哈!女娃儿真是没用!看她都吓傻了!”
“胆小鬼!如果不敢接受挑战就快点滚回自己的地方!”
一群人笑得十分猖狂恶劣,算准了司徒宁静从小被人捧在掌心里疼爱着,连要她拿个重物都不可能,更别说是爬树了!
“好!我去。”娇软的嗓音,在一群皇子的轰笑声中显得十分突兀。
“什么?!你真要接受考验?”八皇子是第一个回神的,他瞪圆双眼,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既然你们说这是每个进书斋的人都要接受的考验,那么我也可以。”司徒宁静美丽的小脸看起来十分认真。
“喂!八皇兄,这个玩笑会不会开得太过分了?”一旁的皇子有些迟疑。
口头上欺负司徒宁静是一回事,若是真闯了祸,惹父皇发怒那可糟了!
“嘿!怎么会呢!果然是父皇最疼爱的公主,连胆子都比其他人大!或许她真能通过测验呢!”八皇子怒极反笑,对着司徒宁静笑道:“请啊!宁静妹妹。”
“加油!往上爬!”
“鸟巢还在上头,爬快一点!”
十五岁的年轻太子人还没到书斋,就听见庭院那里吵吵闹闹的,他闻声抬头,有些不悦地蹙起两道剑眉。
“真是不像话。”司徒炘边摇头边叹息。自己今天不过来得晚了些,这些皇弟们就造反了,不在书斋里温习功课,全都跑到外头玩耍了。“保傅,这是你第一次进宫,就让你看笑话了。”
司徒炘口中喊的保傅,是一名年龄和他差不多的俊美少年,他一身白衣,气宇不凡,那气质和司徒炘与生俱来的皇家贵气不同,但相比之下却丝毫不逊色。
“哪里,他们虽然贵为皇子,但怎么说也是孩子,在他们这年龄总是特别贪玩的。”白衣少年淡淡一笑,丝毫不以为意。
“胡闹!你们在那里干什么?”走近后,司徒炘突然一声怒喝。
司徒炘这么一声怒吼,不但让树下看热闹的皇子们吓得脸色发白,更让浑身发抖、只能紧紧攀住树干的司徒宁静吓得松开手,小小的身子就像是突然失去翅膀的鸟儿般快速坠落——
“啊!”司徒宁静大叫一声,吓得紧紧闭上了双眼。
“小心!”司徒炘身旁的白衣少年轻喊一声,白色的身影一闪,人已经飞到大树前,双手一伸,即时接住了从树上落下的司徒宁静。
“宁静!”司徒炘这才猛然发现那人是司徒宁静,一张脸也吓白了,他惊魂未定地转头,看到了一群心虚的皇弟。
“好啊!你们几个干的好事。”司徒炘冷哼一声,恶狠狠地瞪了每个人一眼,低斥道:“都给我滚,等会再找你们一个个算帐!”
闯祸的皇子们一哄而散,司徒炘大步走到白衣少年的身边,十分关心司徒宁静的状况。“宁静?宁静你还好吧?”
司徒炘弯下身,伸手紧紧握住司徒宁静冰冷的小手,神情十分紧张。
“小姑娘没有摔着,她应该只是吓坏了。”白衣少年细心地为司徒宁静检查一番,转头要司徒炘放心。
“是吗?那就好。”司徒炘这才松了一口气,伸手轻拍司徒宁静的脸颊,温柔地唤道:“宁静,你睁开眼睛,大哥在这里,没有人会欺负你的。”
司徒宁静又长又卷的眼睫轻轻颤了颤,而后缓缓睁开了双眼。
一双比星辰更闪耀、比湖水更澄澈的眼瞳先是停在司徒炘的脸上半晌,然后移到了站在他身旁的白衣少年身上。
白衣少年身子一震,显得十分震撼,显然没想到自己救下的小女孩,居然拥有如此美丽的一双眼睛。在这之前,他从没想过,人世间有如此美丽、如此温柔的一双眼睛。
相对于白衣少年的惊艳,司徒宁静也睁着一双好奇的眼凝视着眼前的陌生人,白衣少年气质偏冷,一双黑瞳似两口冷泉,清明而深幽,浑身上下透着一股优雅从容的气质。
“宁静,这位是……”司徒炘笑着,然后开口向司徒宁静介绍自己特别延揽入宫的新保傅——
突然,幼时的记忆骤然停止了——
她只记得那名俊美的白衣少年救了她,然后呢?为什么后面的记忆就完全消失了?
他到底叫什么名字?他为什么跟在太子殿下的身边?后来他们又说了些什么?为什么自己什么都记不住了呢?
“不可能想不起来!不可能的!”自己摔下树的记忆明明是如此清晰,为什么她……后半段的事情却完全想不起来?
不行!既然是自己印象深刻的事情,不可能会忘记的!她一定得弄清楚才行!
司徒宁静立刻起身,打算开口喊如意,没想到起身时力道太猛,一个不小心就撞到了前面的石桌,她只感到腰际传来一股刺痛,还来不及喊疼,下一秒,她就发现到自己被一股力道轻轻托了起来——
“是谁?!”虽然双眼看不见,但司徒宁静依然感觉得到,她被某人带离开了石桌,而且被对方轻轻揽在怀中。
一股纯男性的阳刚气息在她鼻间缭绕,掌心所触碰到的,仿佛是裹了一层丝绸的铁,坚硬、带有一股热度……
“公主别怕。”低醇的嗓音听起来有些耳熟,像是曾经在哪里听过,但司徒宁静却不怎么确定。
原本稳住司徒宁静的手放开,男子随即退至凉亭外低头行礼道:“是我唐突、僭越了。”
“我没事,只是吓了一跳。”司徒宁静摇摇头,澄澈如镜的眼瞳转向男子发声处,突然很想知道对方是谁。他低柔的嗓音、炽热的气息……刚刚贴近自己身体的感觉,在在都让她觉得熟悉,但不可能,如果是自己认识的人,她没理由认不出他是谁。
“阁下是谁?”这里是银舞殿,绝非一般人可以轻易踏入的地方。
司徒宁静的问题让男子一怔,黑瞳闪过一丝难以辨识的情绪,随即开口自报身分道:“在下‘任无痕’,是太子的保傅之一,现下或许公主不记得了,但当年您也曾在东宫听任某上过课呢!”
任无痕……太子保傅……司徒宁静在心里念着这个名字,好像有什么从脑海里一闪而逝,快得让她根本无法抓住。
为什么什么都记不得?年幼时自己确实在东宫上了好几年的课,为什么那些记忆现在都变得模模糊糊?
司徒宁静迷惘困惑的表情,让任无痕似笑非笑地扬起嘴角。
“公主贵人多忘事,再说那已经是多年前的往事了,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忘了也就算了。”
司徒宁静听出他语气中的讽刺,却又不知该从何解释,毕竟她也是刚刚才发现自己似乎失去了某部分的记忆,但这位任师傅怎么说也是一个外人,她也不能和他解释更多。
“不知任师傅来此有何指教?”司徒宁静不以为意。
既然曾经是太子保傅,那么他一定是奉了太子命令而来,于情于理自己都不能失礼。
“我听说公主中了毒双眼失明。”任无痕说出此行的目的。“任某略通医理,特别来此为公主把脉。”
“是吗?那么有劳任师傅了。”既然是受了太子的托付,司徒宁静十分客气地道谢。
任无痕举步向前,同时开口道:“失礼了。”
司徒宁静轻轻颔首,缓缓伸出了自己的右手,任无痕探出手指搭向她细嫩的手腕,认真地检视着……
她的脉象时强时弱,十分不寻常,而且还有一股异常的寒气在她周身窜流,这是……唯有中了某种奇毒的人,脉象才会变得如此奇怪!
该死!是他们!居然是他们潜入皇宫对司徒宁静下毒!
任无痕的脸色在瞬间变得铁青无比,黑瞳也盈起冰冷残酷的杀意,但这些司徒宁静都没有看见,只隐约感觉到任无痕在为她把脉后,呼吸似乎变得沉重。
“任师傅?我的情况很不好吗?”司徒宁静猜测。“算了,其实就算大家不说我也明白的,能保住一条命已经是万幸,我不该再奢求更多了。”
“就算一生失明也无所谓?”当司徒宁静慾抽回自己的小手时,任无痕突然一把扣住了她的手腕,以前所未有的激动语气问道:“你还年轻,未来的日子还这么长,你真的能忍受双眼看不见的日子?你不是曾经说过,这天下如此辽阔,如果有机会一定要用自己的双眼看遍这天下,用自己的双腿行遍天下路?”
“你……你怎么会……”司徒宁静错愕地瞪大眼。
她曾经说过这些话吗?什么时候?他又是怎么知道的?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任无痕到底是谁?自己为什么始终对他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但脑海里却没有属于他的记忆。
“你的双眼会痊愈的。”任无痕对着司徒宁静保证,低头看向她,却再也移不开自己的视线……
一直知道司徒宁静美得摄人心魂,但过去从来没有机会像此刻一样,可以光明正大、肆无忌惮地以目光饱览她的美丽,那双澄澈如湖面的黑瞳虽然暂时失去了功能,却丝毫无损她的美,反倒为她添加了一丝荏弱、楚楚可怜的气息。
在得知司徒宁静被人毒瞎双眼的刹那,他愤怒得想拔剑杀人,但不知为何,内心深处却又多了一丝欣喜,因为双目失明的银镜公主不再那么完美无缺,不再是高高在上、可望而不可触及的仙子,正因为她看不见,他才拥有此刻这深深凝视着她的机会。
倘若,司徒宁静的双眼不会痊愈,那么,他或许能永远隐藏自己的秘密……
“任师傅?”司徒宁静见他许久都不说话,出声问了一句。
“公主请放心,任某一定会竭尽全力为公主寻找解药的。”任无痕回过神,十分慎重地允诺。
任无痕松开手,对司徒宁静弯身行礼,跟着轻功一点,转眼间就消失不见了。
“任……”司徒宁静想开口喊人,但眼前哪里还有任无痕的踪影,就在这个时候,风中送来了清脆的铃铛声,让她知道如意已经来到附近了。
“公主?您怎么站起来了?是不是累了想回去休息?”如意一看到司徒宁静站在凉亭外,小碎步地奔向她身边,立刻伸手扶住她。
“嗯,我累了。”司徒宁静并不打算提起任无痕的事情,绝色的脸庞完全看不出一丝异样,在女官的搀扶下离开了凉亭。
“宁静,你来了?快过来,任师傅正准备讲一些江湖上的奇闻异事呢!你也过来一起听。”太子俊脸含笑,伸手将她拉过来、坐在自己的旁边。
小玉人般的女孩充满期待地抬起头,目不转睛地凝视着身穿白衣,相貌俊美、气质出众的年轻男子,他说话的时候神采飞扬、充满了自信,嘴里说的冒险经历都是她从来没有听过,也从来不曾想象过的事情。
“太子哥哥,你也带我出宫去好不好?”她充满期待地开口。“我们一起去那些地方看看,看是不是和任师傅说的一样有趣?”
“你年纪太小,父皇不会允你出宫的。”太子十分遗憾地瞧了她一眼,明明只是个十一岁的娃儿,但一张小脸蛋已是清丽逼人,这样的容貌走到哪里都会引人注目,出宫要是出了事,谁担待得起。
“为什么要长大了才能出宫?要几岁才算长大?”
“哈!这你可难倒我了。”太子笑着摸摸她的头。“这样吧!只要你能让父皇点头,我这个做大哥的一定亲自带你出宫。”
“原来外面这么大,天下这么辽阔,我真想用自己的双眼看遍这天下,用自己的双腿行遍天下路。”她以双手撑着脸,轻轻叹了一口气,回过神,却发现任师傅俊目含笑地望着自己。
“公主年纪虽小,志气却不小。”他笑了。
“父皇总觉得江湖上的人太过复杂,幸亏我想到了习武这个理由,引荐任师傅入宫当保傅,这才有机会认识这么精彩的人物。”太子十分得意地开口。“比起那些只会死读书的老头子,任师傅有趣多了,你说是不是?”
宁静只来得及点头,事实上她一双眼,怎么也离不开前面拿着一把长剑在挥舞的任师傅。
长剑被他握在手上,就像是拥有生命的白龙一样,横劈直刺,一招一式皆如行云如水般流畅俐落,当他挑剑纵身一跃的时候,就像是一只白色的大鹏鸟慾展翅飞翔……
“太子哥哥,我也想习武。”她忍不住开口。
“你?堂堂一位皇朝公主舞刀弄剑的,那有多难看。”太子殿下直接拒绝。“我习武是为了将来有一天得领军上战场打仗,你是个花朵般娇弱的姑娘,根本不需要学这些。”
“学武功多神气,可以像太子哥哥,像任师傅一样飞上飞下的。”
她面露欣羡,或者,她可以像一只鸟一样,纵身一飞就飞出皇宫高高的城墙,到外面的世界去看看。
“若是公主愿意,我可以教你一些简单的运气方法,虽然不能达到公主想要的飞上飞下的效果,但练着对身体也是有好处的。”
“真的?任师傅愿意教我?”她一脸兴奋。“太子哥哥,好不好?你就让我学嘛!”
“任师傅,我和你学运气都学了一、两个月啦!教我点别的嘛!”按照任师傅的方式、任由体内的气息自由运转于全身后,她睁开双眼,语气撒娇地开口。“今天太子哥哥不在,你就教我一点轻功好不好?入门的功夫,一点点就好!”
“公主……”
“好嘛!任师傅你是全天下最好的人,一定不会拒绝我的对不对?”清丽容颜写满渴求,那一双比繁星还灿亮的眼瞳,更是瞬也不瞬地凝视着他。
“……”明明只是半大不小的孩子,但是被那样一双眼瞳盯着,他发现自己还是无法克制地脸红了。
“哇!任师傅你怎么脸红了?是不是天气太热了?还是生病了?”
“咳!我没事。”他敛下眼,勉强勾起嘴角。“好了,就算你要学新的,运气这门功夫也不能荒废,继续练习。”
“任师傅……”
“练习。”
“任师傅!”司徒宁静从梦里惊醒,即使睁开了双眼,眼前依旧漆黑一片。
是作梦!她梦到了过去,那段在东宫的日子。她想起来了!先前模模糊糊、以为自己遗忘的过去,刚才在梦里自己全部都回想起来了!
“我认识他……我真的认识他!”那并不单纯是梦,而是确实存在的记忆,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居然忘记了……
“公主?公主你没事吧?”掌着灯正在银舞殿巡逻的如意看到她突然从床上坐起,急忙走到床边问候。“怎么突然醒来了呢?是不是身体哪里不舒服?要不要请太医过来一趟?”
“不!我没事,不用找太医。”司徒宁静摇头,试着想厘清脑海里紊乱一片的思绪。
“那,我去帮公主泡壶参茶好了。”如意从旁边取来一件披风,动作轻柔地披上她的肩膀。
“等一下,如意,你还记得曾经在东宫担任保傅的‘任无痕’,任师傅吗?”司徒宁静突然开口,如意自小跟在她身边,或许她对这件事情也有印象。
如意脸色骤变,目光惊慌地望向司徒宁静,跟着想到公主现在看不见,她勉强挤出微笑,小心翼翼地开口道:“这……东宫里头的保傅即使没有百人,也有好几十个,奴婢哪有本事记全他们的名字呢!”
“是吗?”司徒宁静想想也是,但她忍不住还是将刚才清楚烙印在脑海里的画面说出来。“你也不记得了?任师傅的相貌长得极好,剑眉星目,身型也十分修长,他在东宫教导殿下武艺的时候,总是习惯穿着一身白衫……对了!他还教过我运气养身的方法!还有——”
如意越听越觉得不对劲,急忙开口打断道:“公主,您这是怎么了?好端端为什么突然提起小时候的事情,明明事情不都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
“如意,你刚才说什么?”司徒宁静一怔,听如意的说法,像是当年曾经发生了什么事,而且她正努力隐藏这件事情。
“没有,奴婢没有说什么。”如意慌乱地摇头。
“如意,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就算双眼看不见,她依然感觉到如意不寻常的反应,要不然她的语气不会如此不安,司徒宁静开口再问:“你刚刚说事情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是什么意思?当年是不是曾经发生了什么事?那件事是不是和我有关系?”
“没有,奴婢哪有什么事瞒着公主呢?”如意拼命摇头,神情显得更紧张了。“奴婢……奴婢只是担心公主的身体,是不是身体哪里不舒服?不然为什么好端端的会突然提起过去的事情呢?奴婢还是请太医过来一趟好了。”
“不!不用找太医。”司徒宁静坚持。“我没事。”
“公主……”如意看到司徒宁静那种迷惘困惑的神情,心里十分不忍,上前一步,将她肩膀上的披风拉拢,这才柔声问道:“虽然奴婢不记得公主口中的任师傅是谁,但公主到底梦到了过去的什么事情?要不要说出来,心情会轻松一些。”
“……我刚才梦到小时候到东宫上课的事情。”司徒宁静回想起方才的梦境,嘴角扬起了淡淡的笑容。“东宫请了很多保傅,但任师傅是最特别的,他和太子哥哥年纪相近,不但武艺高强,还去过很多地方,我还记得我缠着任师傅,要他也教我武功呢!”
“还有呢?”如意小心翼翼地问。
司徒宁静摇摇头。“梦到这里我就醒来了。”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因为和任师傅在凉亭外的重逢,所以又勾起了儿时的记忆。
“真的就只有这些?”如意不放心地再三确定。
“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司徒宁静疑惑地问。
如意大大松了一口气,语气也随即变得轻松不少。“方才奴婢见公主从梦中惊醒,还以为公主梦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原来只是一些小时候的事情嘛!这样奴婢就放心了。”
“如意,你不觉得很奇怪吗?”不知为什么,司徒宁静还是觉得有些不对劲。“有些事情我应该记得,但是我却忘记了,为什么会这样?”
“没事没事,我的好公主。”如意笑着将她轻压回床上说道:“只是一个梦而已,改明儿太医过来的时候,奴婢请他开一帖能让公主夜里睡得安稳的药,这样所有的问题都解决了。”
“如意。”就在如意安置好一切,正要退下的时候,司徒宁静再次开口唤住了她。“你对任师傅这个人,真的一点印象都没有?”
“一点印象都没有。”如意摇摇头、脸色不变,回答得十分肯定。“奴婢告退了,公主。”
东宫文华殿
“任无痕?”司徒炘剑眉一挑,显然十分意外司徒宁静突然提起这个名字。
“昨天夜里,我不知为何梦见了许多小时候的事情,我还记得当时太子哥哥十分推崇一位任师傅,他是你特别请入宫的江湖人士,我没有记错吧?”
既然如意对任无痕毫无印象,但太子哥哥不可能会对他毫无印象,所以她今天特别支开如意,亲自上东宫一趟,想弄清楚心中的困惑。
“是没错,只是你为何会突然问起这个人呢?”司徒炘只觉得奇怪,那件事都过去了这么久,再说当时任无痕离开时,司徒宁静表现得十分平静,丝毫没有依依不舍的样子,为何事隔多年,突然又问起这个人?
“任师傅不是奉了太子的命令,到银舞殿为我看病吗?”司徒宁静一脸不解,人既然是太子请的,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问。
“你说,任无痕到银舞殿为你看病?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司徒炘整个人一震。
好大的胆子!居然视皇室于无物,不但擅自闯入还直接去找宁静?真该死!
“怎么了?”司徒宁静听出他声音有异,奇怪地问:“有什么不对吗?任师傅说他略通医理,所以特别进宫来为我把脉,想为我找出解毒的法子。”
“他真这么说?他还对你说了些什么?”司徒炘皱眉,在内心猜测这其中到底有几分真实性,抬头看到司徒宁静被自己的问话弄得一脸迷惘,立即开口安抚道:“当然是我找来的,只是……你应该知道父皇向来讨厌我和江湖上的人有所往来,这一次我虽然请来任无痕帮忙,但我不想让其他人知道这件事。”
“嗯,太子哥哥放心,我不会把这件事告诉其他人。”司徒宁静认真点头。
望着司徒宁静,司徒炘双拳紧握,咬着牙问道:“他……除了为你把脉,还说了些什么?”
“任师傅他说,他会竭尽全力为我找到解药的。”司徒宁静回答得坦然。
“是吗?”司徒炘微微沉吟,先前的怒气此刻也暂时压下了。
皇宫里的太医过于保守,在没把握解毒的情况下,只能一直用药抑制宁静体内的毒素,他虽然不悦却也想不出其他的方法,但任无痕认识许多江湖上的奇人,或许,他真能为司徒宁静寻得一丝机会。
“太子哥哥,有一件事情我不太明白。”司徒宁静主动开口提问。
“什么事,你尽管说。”司徒炘微笑抬首。
“昨天任师傅到银舞殿见我的时候,我依稀对他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但又完全不记得他,这不是很奇怪吗?”司徒宁静以一种困惑的表情回忆着。
“那有什么好奇怪的?他到东宫的时候你不过是个七岁的娃儿,日子隔了这么久,当然忘得差不多了。”司徒炘不以为意地笑。
“但是我昨晚却梦到了过去在东宫上课的情形,那时我天天往东宫跑,就是要听任师傅讲故事,看他指导太子哥哥武艺……那些回忆是我儿时最快乐的回忆,我怎么可能会忘记呢!”
“这些情况是你中毒后才产生的吗?”司徒炘紧张地蹙眉。那些该死的太医,居然没告诉他们这毒居然会侵害人的记忆。
“不!我想应该不是。”司徒宁静摇摇头,神情更困惑了。
连她自己都弄不太明白的事情,又要如何让太子明白呢?
“我不知道要怎么说?我只觉得我的脑袋里乱七八糟的,有些事情记得,有些事情又好像忘记了!我……”
“别急!”司徒炘柔声安慰,伸手将她拉到自己身旁坐下,这才说道:“一件事一件事慢慢来,你慢慢说,大哥慢慢的听,我们一起把困扰你的问题一个一个弄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