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说话,林岁宁就忍俊不禁。
她还拼命忍住了,不笑出声,但是扬起的唇角怎么也压不下去。
李玄泽挪开眼。
“许辰,你出去。”
真的奇了怪了。
来前他对许辰满是愧疚,想着往后定要好好弥补。
眼下又怎么看怎么碍眼,只想把他轰出去,轰得远远的。
“啊?”许辰很没眼力见,还要叨叨,“殿下,这姑娘人很好的,她不像秦静姝……”
李玄泽对他说的废话心生烦躁。
她是什么人,需要许辰来告诉他?许辰能比他了解?
“闭嘴。”
许辰疑惑太子怎么发这么大脾气。
但太子既然不悦,他只能不情不愿地把嘴闭上,给了林岁宁一个“你自求多福”的眼神。
呆呆欢快的跑到李玄泽脚边,要扒拉他的裤腿,林岁宁一把将它抱过来搂在怀里。
猫跟人没轻没重的,万一抓破太子的裙袍,那就完了。
把猫搂在怀里了,林岁宁又想着,她这个动作会不会不妥?好似怕太子伤害呆呆似的,太子不会恼怒吧?
哎,跟这些权贵打交道心累,说话得过十遍脑子,做事得过百遍脑子,还不一定想得明白。
李玄泽向她伸出手。
修长的,指节分明的手,摊在她眼前。
林岁宁想了想,把呆呆递出去,高高举起。
肯定是要猫,总不能是要扶她。
李玄泽没有接过那猫,收回手,无奈道:“起来吧。”
林岁宁抱着呆呆起身。
依然颔首低眉,一派恭顺,也很疏离。
李玄泽看着她,说:“这猫真没病,它在东宫养伤的时候,我请几个太医给它看过。”
毕竟没人比他更在意这猫的死活。
林岁宁心头一舒。
“多谢殿下。”
李玄泽哑声问:“谢我什么,这猫不是林芳菲的吗?”
林岁宁把到嘴的那句“这猫是我的”咽了回去,低声说:“殿下怜悯众生,民女谢殿下心善。”
李玄泽生硬的“哦”了声。
“昨晚,吓到你了。”
林岁宁立刻说:“殿下何出此言?昨晚什么事也没有发生。”
皇后和太子兵戈相对这种事,自然不愿意让外人所闻,所有知情人都得做哑巴才是。
她也得聪明点,让太子知道她识时务。
李玄泽心想,她果真心善,才会受了这么大的委屈,都若无其事的咽下去。
毕竟是他生母,她是怕他闻之伤心吧。
真是个傻瓜。
哪怕她不说,这么大事,煎蛋荷包蛋又岂会瞒着他?
李玄泽深深道:“我母后回长安了。”
林岁宁有些茫然,事关皇后,这话怎么接。
她思来想去,只能很虚浮的说:“花期正好,皇后娘娘她……不在百花苑多留些时日了吗?”
李玄泽眸色更深几许。
她竟然如此以德报怨。
母后都这样待她了,她却毫无怨恨。
至于母后,母后哪里情愿回去,是父皇下诏,她不得不回。
李玄泽原本并不想跟母后走这一步,让父皇来插手,母子关系便不可转圜了。
可母后一步一步,越来越逼人太甚,他实在忍无可忍,今早在父皇面前告了一状。
父皇将母后召回去,呵斥一番,罚了一个月禁足。
但毕竟是自己生母,父皇顾及到他的颜面,并非重罚,也不会声响。
如今一来,总算能消停些时日了。
李玄泽淡淡说:“过来。”
林岁宁跟在他身后。
穿过赤色长廊,走过狭长鹅卵石道,再上台阶,随太子进了百花苑最高处的观景楼。
楼中,已摆好酒菜。
李玄泽拿起倒好酒的白玉杯,一饮而尽。
林岁宁不知太子叫他跟来的用意。
但这儿既然没人服侍,她便上前挽袖为太子倒酒。
这一杯,李玄泽依然喝的干脆。
他坐下来,一杯接一杯。
林岁宁见他喝得凶,半壶酒都下去了,满桌子的珍馐一口没动,心中又开始慌张。
他是太子殿下,若是喝醉了,或是喝伤了,她会不会被治罪?
“殿下,吃些菜吧。”
李玄泽抬起眼眸。
林岁宁对上他深邃的双眼,呼吸一窒。
该不会是嫌她话多了吧?
她垂眸,脸颊染红。
“酒多伤身,殿下吃些菜,对身子好。”
李玄泽没动,只是定定的望着一道菜。
林岁宁便随着他的目光,拿起筷子夹了只酱蛋,欲夹到太子碗中。
可这蛋太圆滑,快到碗里时,竟从她筷子间滑出去,掉到桌上之后还弹起来,滚落到太子的裙袍上。
林岁宁傻了眼。
赶紧把太子两腿之间的酱蛋拿走,慌不择路的用衣袖去擦那青古色裙袍上突兀的污迹。
“殿下恕罪,殿下……”
李玄泽握住她手腕,她抬起脸,他的呼吸灼着她额头。
“别乱动。”
她羽睫轻轻颤动,眸中似晕了一汪桃花池的水,又如春雪初融,我见犹怜。
那种熟悉的,头晕目眩的感觉袭来。
李玄泽推开她,扶着桌子起身。
林岁宁见他身子有些摇摇晃晃,连忙上前扶着。
万一摔伤了,她这个随侍在身边的人,可没好果子吃。
刚搀他手臂,李玄泽皱着眉说:“我不是许辰,酒量没那么差。”
林岁宁自然看出来了。
毕竟许辰三杯就倒,太子喝了半壶呢,可是太子的脸红到了耳根,走路也不稳,这不就是醉了么?
但林岁宁附和着说:“殿下酒量最好。”
“比许辰好。”
“嗯,比世子好。”
李玄泽自信满满的推开林岁宁的手,要自己往前走,可才走了一步,人就往前冲去。
林岁宁抓着他手臂,没能拉住,跟着一块往前摔去。
砰得两声闷响。
林岁宁顾不上摔疼的胳膊和腿,连忙爬起来,去扶太子。
李玄泽满面熏红的躺在地上,没有起来的打算,一双修长的眼呆呆的看着她。
她努力的拉扯,却拉不起来,只能放弃了,转身想跑出去喊人来。
“林岁宁。”
李玄泽唤住她。
林岁宁回头,再次蹲到他身边来,“殿下。”
李玄泽看着她嫣红似抹了胭脂的唇,沙哑说:“我想不通,我母后为何要这样,我没有做伤天害理的事,没有罔顾法纪……”
林岁宁牵了牵唇,却是无言。
这世上,哪里是每件事都能够想得通的。
她也能察觉,太子喝闷酒,是因在皇后那儿伤了心。
“林岁宁,我知道……”
他的声音越来越轻。
林岁宁俯低了身子去听,后脑勺却突然受力,有一只手扣着她猛地向下。
双唇相触。
她兀然睁大眼,看着眼前放大的太子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