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汐挑眉,就这么看着一贯冷静矜贵的夫君乱了手脚,慌张地站起,衣摆若流云浮动,全然没有刚刚那副纨绔子弟的模样。
她拍了拍闻晴的手背:“多谢闻姑娘差人请皇后告知我。”
闻晴双目一弯:“昔日桐台赏月,一直便想再谢大人相救,未曾报答。从父亲那得知皇上竟有将我许配与这人的想法,我便装作甚是上心,仔细打扮一场,就是为了请谢大人同来瞧瞧。”
李宁祁有些无奈地扶额,这闻姑娘敢情是拿自己当做报恩的筹码了?
他向前一步,眼眸深邃地看着南汐。
“夫人,我错了。”
南汐手指一曲,踮脚拭去他唇边的汁液。
憋着笑道:“回家同我说说错在何处了。”
李宁祁颔首,默然无言,只是将她的手指用袖子轻拢住擦干净。
闻晴看着这一幕,眉头皱得更紧了。
实在忍不住,附耳靠近小声说道:“谢大人,你莫被这人迷惑了去。”
在她心中,南汐是女子楷模,就连世子殿下这样霁月清风之人也比不上。
故而见她被男色所惑,焦急得不得了。
南汐自然知道闻晴是为自己好,但她不知该如何解释。
夫君这样的人,连装纨绔都生硬万分。
也只能骗骗闻晴这样的深闺小姐。
这些装出来的样子还都是陪同自己去揽仙宿那时所学。
刚刚捻起葡萄时手扬的太高,以至于扬起脖颈之时,身子都有些僵直。
还有托着下巴嘴角扬起弧度的同时应该微眯眼眸上下打量等等…
这些细节神韵自己都比他要拿捏的更有分寸。
“闻姑娘,我回去定会好好教训于他,你且宽心。”
话虽是这么说,但闻晴看着她和如春风的眸子,就觉得这所谓的教训定然不过是敷衍自己的说辞罢了。
她身子一再凑近,挽着南汐的手更紧两分,一双杏眼简直都要黏在南汐的脸上。
李宁祁不禁看向了她的手,有些不悦的挑了挑眉尾。
这闻家小姐的手若是不想弹琴,这双手大可以剁碎了喂狗。
这样缠着夫人,实在让人不悦。
可闻晴一心扑在劝阻南汐上,都没有发现自己现下处境不妙。
她红唇一抿,语重心长:“自古男儿多薄情,今日是谢大人见到了,若是瞧不见的地方呢?
他刚刚的话语明摆着就不合礼数,谢大人可真的要小心些。
京都还有那么多的男儿…”
南汐瞧着李宁祁目光逐渐阴沉了下来,连忙打断了闻晴的话。
“闻姑娘,这天色已晚,不妨我送姑娘回府吧。”
听着南汐要亲自送她,闻晴连忙颔首。
待会儿在马车里,可要同谢大人再分说分说。
只不过……
没想到她与南汐并没有机会单独相处。
李宁祁从马车夫的手上自然地接过缰绳,让随行的仆役皆远远跟在后头。
马车里…
南汐倚在车壁上,听着闻晴将事情仔仔细细的娓娓说了一遍。
皇上不知她与南汐在桐台的际遇,故而也想不到自己所有的盘算都被南汐知晓。
而李宁祁不时的补充几句,力保在宴席之上的敷衍之语不要引起误会。
南汐一双眼渐渐地浸染了千年寒冰,冷彻了下来。
闻晴本是性子文静的,只不过事涉恩人,难免多言。
现下看着南汐如此苦闷,心中不忍。
“谢大人放心,我定不会逾矩半分,明日我便同父亲说清楚,推了这门婚事。”
风将车帘吹得连连摆动。
南汐沉吟片刻,悠悠然开口道:“还想请闻姑娘帮个忙。”
听得自己有机会报恩,闻晴郑重颔首:“但说无妨,只要我能办到的,便定然去办。”
“这些日子还请你配合,装作对这门婚事很是满意。”
马车突然一顿,车轱辘像是轧到了石子一般,但很快...
又缓缓向前移动。
南汐眼尾一动。
夫君刚刚的肩膀僵直了些许...
闻晴愣住,怀疑自己听错了一样的眨巴眨巴眼睛,嘴巴半张,原本想说的那些话全都噎在了喉中,满脸的不可置信。
迟疑片刻,她才提了口气再次确认:“谢大人是想让我继续听从皇上的意思?”
南汐:“还请闻姑娘先不要问及缘由,日后我自会找机会同你解释。”
她深吸了一口气,脊背挺直,拱手一礼:“南汐深知这请求太过僭越,也对姑娘名声有损,若是姑娘不愿,也千万不要勉强。”
皇上既然已经决定这么做,那这个不是闻晴也会换做旁的人。
故而虽然实在无礼,她还是想要开口试试。
闻晴连忙扶着南汐的手:“若是没有谢大人,我恐怕早就坠了桐台丧生。这等小事,我应下便是。”
说罢,像是想到了什么似得,她略一停顿后道:“我听父亲提起,皇上似乎也属意于领侍卫内大臣辛拓之女辛绮芳。”
南汐想起,这人八面玲珑,与京都贵女们都交情颇深,当日受邀入宫,也是此人与自己搭话。
只不过后来,她忙于刑部诸事,推拒了两次辛绮芳的邀约后,二人就再无交集。
“皇上倒是思虑周全。”
这鸳鸯谱点的,比自己选妃还要上心了。
闻晴有些气恼:“虽说李将军年少有为,也算是人中龙凤,可若是想要毁亲,自请和离便是,何苦要这般。”
李宁祁声线低沉,带了一缕秋风寒凉。
“我不会和离。”
闻晴本就不满他的做派,听得这话,更是一掐腰,扬着头冷哼:“不想和离,你还想休妻不成!”
“吁!”
马车顿停,闻晴一惊,幸得南汐一揽,才不至于摔出马车。
她一拂帘子。
正对上了一双浓云翻滚的眸子里,宛若骤雨前的狂风呼啸,乍现数道锋利的寒芒,像是刀子一般扎向了闻晴。
哪还有刚刚在殿中那半点风流不羁的浪荡模样。
他浑身上下的凛冽威压倾泄开来...
让闻晴一下子后脖颈都有一丝发凉。
至于...
她是怎么下得马车,怎么回的家,都有些晃神。
将军府青忻阁主屋内。
李宁祁看着端坐在榻上默然的人,眼尾一红,单膝跪下,于她的身前昂首,低低开口。
“夫人,你都知道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