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凭空污蔑人,顾怜虽然没把剩下的话说出口,但眼中已经透露出这个意思。
褚平对他这种装糊涂的手段早就烂熟于心,闻言直接靠在椅背上:“你说,我要是把这件事告诉宋子殷,他是会相信你还是会相信我?”
褚平斩钉截铁告诉他:“我的话就是证据!”
笑话,顾怜什么作态,宋子殷能相信他?
这无赖的样子让顾怜好不容易露出来的笑容消解,他也懒得再伪装,低头看着褚平问道:“褚统领为何总要和我过不去?”
五越林是这样,现在也是这样。
顾怜不觉得自己有错,五越林的事情还是褚平先挑的头,特别是褚平那句“要将他在嘉阳派的事情全部告知江岭”。
这才让顾怜痛下杀手。
否则顾怜也不会傻到在这个时候得罪嘉阳派。
不过褚平知道这件事,这让顾怜尤为惊讶,他记得这件事情除了他,就只有哑叔知晓了。
难道?
顾怜心思转了几转。
褚平本来便在生气,听到顾怜此话勃然大怒。
他瞬间忘了对钟遥的保证,直接跳起身走上校场:“过来,我和你切磋切磋!”
咬牙切齿地握紧拳头,褚平暗暗发誓这次绝对要给顾怜一个教训。
一次两次要他的命,当他是吃素的吗?
顾怜自然不肯,站在原地不肯动。
这扭扭捏捏的行为让褚平怒火中烧,他脱下外衫扔在一旁,语气几乎可以说是命令:“上来,别让我下去揍你。”
褚平说到做到,话音刚落就抬脚向顾怜方向迈了一步。
顾怜衡量利弊,最终咬着牙走上了校场。
褚平自认为不是个恃强凌弱之人,他指了指校场周围的兵器,豪气道:“不管刀还是剑,在场的武器随你选择,到时候可别说我欺负你。”
褚平自认为已经给足了顾怜面子,不知顾怜心中备受侮辱,他平生最恨别人看不起他,所以面上虽然不显,但心中已经恨不得生啖其肉。
他挑挑拣拣,最终在褚平不耐烦的催促下挑了一把匕首。
“你让你三招,你先出手。”
褚平难掩面上的喜色,脸上就差写“我就是找个理由揍你”这句话。
这让顾怜有些犹豫,他若是先出手,如果没有证据,岂不是刺杀褚平的铁证。到时候若是褚平反咬他一口,他可说不清了。
顾怜想要拖延些时间,最好拖到钟遥回来。
但褚平早就等得不耐烦了,看到顾怜这一副犹犹豫豫的样子更是来气,也不管顾怜出不出手,率先一脚蹬了出去。
顾怜一个不防备,直接飞了出去。
身子直接撞到了身后的兵器,哗啦啦砸到了想要爬起来的顾怜身上,又是一阵剧痛。
顾怜捂着肚子在地上打滚,差点一口血喷出来。
他没料到褚平会率先动手。
“起来!”
褚平冷笑一声,直接走到顾怜面前:“我才出了一招,顾少主不会这么……弱吧?”
这么明显的激将法可不管用,但顾怜无力嘲笑,他忍着痛刚刚从地上爬起,又被褚平一拳击倒。
接下来褚平也不耐烦掩饰,直接揪起顾怜结结实实揍了一顿。
算好时辰,褚平才拍了拍身上不存在的灰尘,言辞讥讽:“行了,起来吧。”
他下手才用了三分气力,顾怜身上连个口都没破,哪至于起不来。
估摸着钟遥也快到了,褚平直接将顾怜拎起来,顺手拍掉他身上的灰尘,威胁道:“等钟遥回来,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你应该知道吧?”
为了防止师徒矛盾,他可是特意避开了脸,钟遥那个傻徒弟铁定看不出来。
顾怜晃了晃身子,缓了好久才醒神,他觑了一眼远处走过来的钟遥,没说话也没点头。
褚平看他这闷不做声的样子揪气不打一处来,趁着替顾怜整理衣襟时狠狠拍了顾怜一掌:“你若是敢透出去,我揍死你!”
说罢在钟遥到达之前迅速换上一副笑脸,并和蔼地拍了拍顾怜的肩膀:“今日表现不错,明日记得按时来。”
这变脸的速度让顾怜叹为观止,无语凝噎。
钟遥急匆匆将带来的花生放在桌上,回头看着乖顺站在师父身后的顾怜,怎么瞧都有点不对劲。
“师父,你要的花生来了…”
钟遥一边说着一边将师父和顾怜暗暗隔开。
他可是知道,师父可不怎么待见顾怜,所以即使看到师父对着笑眯眯说着什么,钟遥只会觉得怪异,再无其余感觉。
不过听到师父的夸奖,钟遥有荣具焉。
他瞧着师父似乎极为高兴的样子,小心翼翼试探道:“师父,明日能不能休息一日……”
眼见褚平的脸上的笑容消失,钟遥忙描补道:“我是瞧着师父这两日憔悴了不少,师父放心,明日我一定好好教阿怜,决不让他落下一点武艺。”
“那……”
褚平意有所动,反正他气也出完了,这日日夙兴夜寐的日子他也过够了。
再看着钟遥哀求的目光,褚平叹了口气:“行吧,只能休息两日,以后可不许偷懒了。”
对于徒弟的真实意图,褚平也没点破,朝阳庆功宴在即,顾怜作为他的救命恩人,确实不能出乱子。
这两日他们的恩怨可以放一放,等朝阳庆功宴过后,他再找顾怜好好算些账。
“把人给我带远些,别在我面前晃”,褚平冷哼一声,他现在对顾怜厌恶地紧,若是顾怜在他面前,他怕自己忍不住不动手。
钟遥听了这话,却是忍不住心中雀跃,他按捺住心里的激动,迅速拉着顾怜闪身,临走时还不忘端着笑脸笑嘻嘻同师父告辞。
这让顾怜心中更是诧异。
他默不作声观察着这一切,终于在此时忍不住瞟了钟遥一眼。
这么多年,钟遥在面前一直是沉默寡言的样子,这是顾怜第一次见他这样活泼生动,完全和他认识的钟遥判若两人。
顾怜一向擅长揣摩人的心思,这次却满眼疑惑,他不明白,不过一年时间,钟遥为何能对着褚平发出真心实意的感情。
看来嘉阳派比他想象地更加厉害。
顾怜垂下眼睛,从今日起,他要万事小心了。
“阿怜?”
钟遥意识到顾怜的神思不属,有些担忧。
他伸手想要替顾怜抚平有些凌乱的发丝,却被顾怜下意识的抬手挡住震惊。
“你……”
钟遥想要问些什么,却什么都问不出口。
他可以猜到,顾怜必然是吃了极大的苦头,才会下意识做出这种保护自己的动作。
钟遥越发心疼,也越发不知道该如何同顾怜相处。
好在顾怜及时反应过来,他不动声色后退两步,恭敬疏离道:“实在抱歉,我方才走了神,不知你在叫我。”
这客气疏远的话让钟遥心头一梗,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好不容易盼来魏朝阳的庆功宴,太阳刚刚落山,宋棯安久迫不及待来煦阳院催促魏朝阳动身。
瞧着宋棯安脸上的喜色,魏朝阳险些以为这是他的大婚之日。
“急什么,时间还早呢……”
离晚宴的时间还差的远呢,魏朝阳不想和二叔面面相觑,这场庆功宴他受之有愧。
奈何拦了几次都没有拦住二叔,魏朝阳后知后觉,二叔想要利用这个晚宴抬高他的位置。
不过,这样一来,他和宋棯安的争端就不可避免了,魏朝阳很是忧愁,他不明白二叔的用意,也不知道自己该怎样做才能让大家都满意。
“欸,嘉嘉可是回来了,你不去见见?”
宋棯安的话让魏朝阳一顿,他佯装没瞧见宋棯安揶揄的眼神,手下的动作不由自主加快。
他觑了宋棯安一眼,没好气道:“你还好意思说我,你瞧你带来了什么衣服?”
魏朝阳无奈摇了摇头,他怎么都想不到,宋棯安口中给他带的庆功礼物居然是一件五颜六色的吉服。
魏朝阳觉得自己穿上他,和一个开屏的花孔雀差不多。
不过,在宋棯安的强烈要求和半推半就下,魏朝阳最终被套上这件吉服去了正堂。
他见到了多日不见的周嘉。
只有一眼,周嘉立马低下头,专心玩弄着桌上的糕点。
魏朝阳脱口而出的“嘉……”字就梗在了喉咙中,他想起过往种种,终是没脸再叫周嘉一声。
待收回思绪,魏朝阳这才向二叔三叔问安就座。
他心里一直惦记着向周嘉解释当年的具体情况,但都没有机会。
“顾怜呢?”
宋子殷有些不愉。
他早就派人去叫了顾怜,可现在,就连收到消息最迟的魏朝阳都来了,顾怜还不见踪影。
若非故意迟到,宋子殷想不到其他的可能。
看在今日有正事的份上,他暂时不与顾怜计较。
“顾怜?”
听到这个名字,魏朝阳这才想起他还有一件事要说给二叔。
“二叔,这次我同李在接触,发现他并不认识顾怜,而且,据我调查,和朝廷合谋之人,并不是顾怜。”
这次信州可是有南边朝廷之人,他们都不认识顾怜,看来顾怜没有和朝廷接触过,最起码没有直接接触过。
不过药童案这么大的事情,不接触就证明除了顾怜,篬蓝教还有一人也举足轻重。
偏偏这个人据魏朝阳调查,不是卫梁。
这就说明,篬蓝教内除了卫梁和顾怜,还有一人,连接了顾怜和朝廷,也连接了卫梁和顾怜。
宋子殷虽然有些惊讶,但也明白了魏朝阳说这番话的缘由。
若是顾怜真的和朝廷交往过密,他确实会对顾怜有些许偏见,如今朝阳这番话,却是在为顾怜开脱。
“我知道了”,宋子殷略略思虑道:“不用担心,这个人是扬州程越,已经在地牢了,掀不起什么花样。”
不过这倒是他大意了,没想到程越在这其中居然占有这么关键的地位。
看来要让地牢那边抓紧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