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愤怒的故事.其六.异面倒错
作者:咝   罗生门的齿轮最新章节     
    对于十八九岁的孩子来说,之后发生的事情不用想也能知道了,无非就是闲谈嬉戏,夜晚之时,两人坐在床沿,碍口饰羞,相互无言。独烛发出朦胧的灯光,若隐若现的面容和轮廓,眼眸反光,暗送秋波,慢慢靠拢,直至耳鬓厮磨,吹气如兰,空气像是被稀释了,整个人飘飘欲仙,仿佛濒临爆炸的气球,冷风折胶堕指,血液铄石流金,指尖试探,触碰到的那一刻吸铁石似的彼此攀爬,指缝交叉,从皮肤到骨骼,摸索,徘徊,踱步,一切都异常流畅,发丝到腰肢,猛地拉进,对视,黏恡缴绕,唇语交融,拉丝拽柁?,分离,闭眼,再次纠缠在一起,叫唤着对方的名字,拨云撩雨,搓粉团朱,干柴烈火,平静后缠绵睡去。
    而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
    直到今天,我依然好奇,在那之后,【马克西姆】究竟死了没有?又或者是寄生在新的肉体上?还是被新的肉体所寄生?
    阿兹拉尔......在你看来,【人类】与【使者】,我更像是哪一种?
    听完再回答吧......
    成为高于人类的存在后,我变得像是个拿到试卷答案的小鬼,几乎所有的问题都变成了明了,客观且绝对的答案......
    时间,宇宙,生命,灵魂,神明,死亡,复活,无限,预言,创造,灾难......这些人类看来神乎其神,只能靠臆想猜测而永远无法事实验证的概念,连带着它们环环相扣,难以捉摸的附带结论......
    它们有一个算一个......都只是可以照抄的题目罢了,无非只是多费些许笔墨。
    但也正是这摊开展示的答案,才让少数写着【答案略】的问题更显得尖锐碍眼,让人烦躁,长时间面对着大片大片海洋般的已知,我大概都失去了对未知的行动力......哈哈哈......也是,面对朝向某个方向的平原大部分人都能做到决绝的向前,但只要将其一分为二,蠢货们就会开始犹豫不决了。
    倒也奇怪......纵使我依然摆脱了那【一】副羸弱肮脏的躯壳,有了永恒的时间,无尽的自由和力量,这一点还是没能改过来......将自己的一部分作为奇点,妄图化茧成蝶,这也许就是弊端吧。
    自【那天】起,这个疑问一直都没有消除......也就成为了我摆脱不掉的,并未完全褪下的,丑陋干瘪的旧皮————
    ''到底是什么......构成了【一个人】?''
    直到现在,答案依旧扑朔迷离......
    谁都无法给出答案,【撒尔】大人也是一样。
    它漩涡般拉扯着我的一部分,重复的吮吸,撕咬,吞噬,反刍,循环......让我被迫用着一具信号灯似的,在''亮''与''不亮''间闪来闪去的......半人类的身体......每时每刻浸泡在那股不断加重的恶臭里......
    醒来后我所知道的第一件事情:
    姐姐死了。
    她的尸体衣衫褴褛,刘海凌乱打结,遮盖住面容,露出的眼睛像死鱼那样附着着白膜,瞳孔扩散,血丝遍布,嘴巴微微张开,口水混着血液流下,身体的所有关节都极其不自然的卷曲,四肢上布满了刀痕与淤伤,末端苍白僵硬,毫无生气。胸腔高高隆起,腹部被开了个大口,还没成人形的胚胎连着神经与粘液被扯出子宫歪,摔在地上,半边烂作浆糊。
    还没等反应过来,一双又一双的大手便按住了我,往床下一推,脑袋重重砸到地上,脸颊死死抵在那滩乌黑粘稠的血泊,糊在鼻孔与嘴唇,部分化作血冻,一粒一粒湿疹似的从剩下的血面中生出,四周已经逐渐干涸,龟裂,翘起边儿来。
    腥锈,令人作恶。
    ''唔——————!谁—————'',我只能尽力挣扎,忍住呕吐的恶心,大喊。
    ''闭嘴!'',没等我说完,铁质的战靴瞬间落下,踩在头上,只觉得天旋地转,耳昏眼花,抽搐几下后就再没有动的力气。
    ''你们......谁......?'',我的脖子像是被什么东西掐住,已经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那人''啧''了一声,抬脚,''哼哧——''踹在我的面门,语气冷漠而愤怒:
    ''我说了闭嘴!''
    牙齿崩裂开来,鼻梁大概也断了吧......
    另外几个人也快速冲了上来,反扣住我的四肢,用体重向下一坐,应声折断,骨渣迸裂,嵌入血肉之中。
    ''啊啊啊啊————————!!''
    ''带走。'',领队的人只看了几眼就转身出去,说。
    ''是。'',剩下的回道。
    一路上,我像是个破烂的抹布,双腿晃来晃去,任由其在地面上摩擦,橡皮般擦去富丽堂皇的伪装,只留下血色的现实与一路的肉屑,哪怕像案板上的土豆被刨子一层层刨去,哪怕骨头暴露在外,不断弹起,落下,叮叮当当敲击着地面,我能感到的只有麻木,麻木,以及更多的麻木。
    外边人头攒动,大都是些熟悉面孔,莫名的,时不时有人会冲出人群来,指着我骂些像是......
    ''杀人犯!''
    ''强奸犯!''
    ''贱民!''
    ''野兽!''
    ''疯子!''
    ''混蛋!''
    ''去死!''
    之类的。
    他们或是怒发冲冠,或是泪流满面,或是杀气腾腾,或是假惺惺的愤愤不平......
    发生了什么?
    当时我真的没反应过来。
    亲人死去,被打到残废,昔日的家人朋友也指指点点,骂个不停......这样的场景对谁来说都是人间地狱吧?
    一切都太突然了。
    这是现实么?
    毫无逻辑,没有道理可言。
    要是某个故事里温馨的画面没有任何铺垫和原因的突然间变作了尸山血海,众叛亲离,没有人会感到痛不欲生而不是莫名其妙吧?
    全当是梦境吧......当时的我这么想着。
    这幻梦始终隔绝着一切痛苦,直到我看见了人群中的父亲,母亲,伊丽莎白......以及我和米拉相遇之处,那棵树上,吊着的,米拉的尸体。
    米拉......?
    米拉......
    ''米......米拉————!'',真是不清楚我当时哪来的力气嘶吼,趁着守卫不注意时向前一个飞扑,跌倒在地后用手肘与膝盖作为支撑,勉强维持住平衡,任由断裂后尖锐的的肱骨与股骨(即大臂与大腿的骨头)刺破皮肤,骨髓流沙般泄出,用狗的姿态爬行着,摇摇晃晃,七扭八歪。
    ''米拉!米拉————!'',当时的我这么喊着,是以为叫的大声些,撕心裂肺些她就能复活么?哈哈。
    ''混蛋!闭上你的狗嘴!你不配说她的名字!'',父亲怒吼道,和米拉交往后,他们也确实见了不少次面,父亲很喜欢她......订婚的事情也是他操办的。
    ''父,父亲......啊哈哈......不会吧......您也......'',悲伤,绝望,焦急,愤怒,这些种种化作眼泪,我崩溃的苦笑起来,连连摇头。
    我只穿着睡觉时的内衬便被拉了出来,伤口直直插入厚雪中,由内而外的寒冷,嘴巴不停打着颤,眼泪划过的地方都留下一层薄薄的冰膜,每口呼吸的空气都在灼烧着肺泡,血液中的水分率先冻结,大面积的外伤被冰粘黏,像是滴了强力胶似的,用点力便会连同旁边的皮肤一起撕下,呈现出冻疮般的坏死。
    ''父亲?你有毛病吗?!吓傻了?!谁是你父亲!'',他不可置信的看着我:''杀了我的女儿,现在还叫我父亲?!是在挑衅我么?!''
    我愈发崩溃:
    ''啊......?父亲......你,你在说什么啊......?我和您长的最像了啊,这,这可是您说的,啊哈哈......不记得了吗......?''
    ''像?你说像?!死畜牲,睁开你的狗眼看看!我们俩到底哪点像啊————?!'',父亲点点头,身后早已跟上的守卫立即出手,又一次将我压在地上,尽管现在的我连站起来的做不到,他们的力气还是没有丝毫减弱,反倒更加凶猛,似乎带着些对我逃跑的报复......只不过,这一次......
    视线中突然出现的一只铁靴,透过它的反光......
    看见了......
    我的......我的脸......
    我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