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本来不是多大的事，太后一句话就行了，但既然太后说得轻飘飘的，那楚凝芷就不能顺着这个意思了，必须要说得严重点，不然不是不把宫规当回事吗。
    当领导的都是这样，她可以把一些事情说得很小，但是作为属下的你要是真的信了她的嘴没当回事，那可就不太好收场了。
    反正不管太后是怎么想的，楚凝芷是打定了主意绝不会接这个活的，她现在就已经够众矢之的了，还出去招风，嫌轩景帝惦记她不够多吗？
    只得到了一点面子上的东西，得到的可是实打实的麻烦，这种亏本买卖她可一点都不想做。
    好在太后本来也没有真的要拒绝的意思，只是嘴上推拒两声罢了，楚凝芷哄了几句太后就顺势应了下来。
    “皇帝这次给秀女们的位份不低呀。”
    听到太后这样说楚凝芷的警觉瞬间拉到最大，太后这句话来者不善啊。
    “这批秀女家世不低，许是因为这个所以高些。”
    “旁的也就算了，那个王梓莹也是家世不低？”
    楚凝芷在心里狂骂轩景帝，这不就把麻烦扔给她了？太后也是，这位分是谁定的不知道吗，不去问轩景帝却来问她干什么？！
    “王婉仪的父亲算是为国捐躯，陛下的意思是不能薄待了王大人留下的唯一的女儿，也怕伤了朝中大臣的心，所以额外提了些。”
    “那个丫头满腹算计，哀家从前就不喜欢，如今更是仗着之前的算计让皇帝提拨，这样的人怎堪大用？哀家早就查过，她父亲是死在任上不错，但为国捐躯这四个字他还沾不上边，她倒是敢拿这个给自己描补。”
    楚凝芷给太后递过一杯茶，“太后，您何必为了这样的小事生气。一个秀女而已，陛下喜欢就是封高一点又能怎样呢，哪值得您生这么大的气。”
    “哀家是不喜欢这种满腹算计的人，没得又把后宫搅和得乱七八糟。”
    “这么多人凑在一起，哪能真就那么和平呢？您何苦为这个操心。”
    “唉，哀家只希望宫里能安宁，皇帝能子嗣繁盛。”
    这话说得楚凝芷没法接，哪朝哪代的后宫能做到这样啊。
    “天气越来越热了，如今选秀已经结束，去华清行宫避暑的事情也该提上章程了。臣妾已经命人将行宫修整了一遍，今年多了不少新鲜花木，您过去之后多赏赏景散散心，对身体也有好处。”
    “别折腾了，哀家今年不想折腾，就不去了，你们和皇帝去吧。”
    “这怎么行呢，宫里炎热，用多了冰盆也怕您着凉，对您身子不好啊。”
    “没什么不好的，以前也不是年年都去行宫。”
    “太后，您可不能不去呀，您不去陛下怎么能安心呢？宫里新进来一批新人，您也得教教规矩呀！若是没有您坐镇，臣妾事事没有经验也管不好啊，还得您教臣妾呢。”
    “再说了，前两日弘儿几个还念叨着要和皇祖母一起去华清宫玩儿，您要是不去他哪里舍得啊？您就舍得几个月都看不见几个孙儿吗？”
    太后不想折腾是真的，舍不得孙子也是真的。
    楚凝芷的几个孩子从出生就几乎是在太后身边长大的，三五天不过去都是稀奇事，去华清宫少说也要两三个月，太后怎么可能舍得。
    楚凝芷还没劝几句，太后就松口了。
    太后还是得去的，到时候她难免和新进宫的秀女们起冲突，轩景帝希望宫里对立，未必帮谁，楚凝芷还是得给自己找一个能说得上话的盟友。
    至少太后现在是站在她这边的，得争取一下。
    从寿康宫出去，楚凝芷便派人去各宫传旨，让所有人明天早上到寿康宫行礼拜见太后。
    “娘娘，这批秀女位份都不低，侍寝之后再提一级便有不少美人，之后怕是不会太安分的。”
    “当然，她们进宫也不是为了安分的做个美人。上一批秀女如今出了头的就我一个人，她们自然是卯足了劲冲着我的位置来的。”
    “现在看来，陛下的意思是要把这批秀女分成两派，然后和我三足鼎立互相牵制。而且这些贵女家大多都是文官或是没有实权的勋爵人家，位份高了陛下也不用担心，所以他一定会多提拔。”
    “进宫就是贵人，侍寝之后就都是美人。多少在宫里待了多少年的人都爬不上去，如今刚进宫的新人轻而易举地就得到了。不知道旁人心里是什么滋味。”
    轩景帝极度自我，只要是他想要达到的目的，就不允许有任何人阻拦。
    他想要把朝中的官员紧紧抓在手里让敬王不能扩大势力，所以这次选秀倾向于各家贵女。可他却没想过，这样只会让一部分人高兴，剩下的大部分的中层官员会有多么失落。
    尤其是在宫里伺候了多年的老人，她们熬了这么多年竟然还比不上一个秀女刚进宫时的位份。
    宫里本来就斗得很厉害了，现在这些人就如同在一过热油里浇了盆水，还不炸开锅了。
    事情的发展未必会按照轩景帝的想法来，这批秀女能怎么样还不一定呢。
    轩景帝身居高位，所以瞧不起蝼蚁，却不知道蝼蚁也可以撼树。越是卑微的人越是坚韧，越是不服输，说不定这批秀女会给轩景帝一个大大的惊喜也说不定呢。
    “宫里总是有很多意想不到的事情，咱们慢慢看就是了。”
    翌日，楚凝芷早早梳洗完毕去了寿康宫。今天秀女们第一次拜见太后，楚凝芷是必须要在场的。
    “嫔妾参见懿妃娘娘。”
    “起来吧，往后都是自家姐妹，不必拘礼。”
    “谢懿妃娘娘。”
    今天是太后的主场，楚凝芷当然不可能喧宾夺主，要是在这长篇大论地说起来那就要闹出笑话了。
    不多时，人都来齐了，太后也让众人进去了。
    如今宫中以楚凝芷为尊，自然也是她站在最前面。
    “臣妾参见太后娘娘，太后娘娘万安。”
    “都起来吧。”
    太后看着底下分坐两侧的众多嫔妃，心里也有些满意。
    她是希望轩景帝子嗣繁茂的，宫里人多虽然乱但也更能有更多人有孕。
    “好啊，这么多年轻的面孔看得哀家都觉得自己年轻了不少。你们都是花儿一样的年纪，正是好时候，往后要和睦相处，早日为皇家开枝散叶。”
    “这批秀女是最多的一次，皇帝很是看重你们，希望你们不要辜负了皇帝的信任。你们其中有不少都是出身高门，进宫之后位份也高。”
    “既然进了宫，不论你们以前是什么出身，以后都只有一个身份，就是皇帝的嫔妃。哀家希望你们都能谨记自己的身份，谨守自己的本分，不要让家族蒙羞，更不要让皇家蒙羞。”
    刚坐下的众人又赶忙起身行礼，“是，臣妾谨遵太后娘娘教诲。”
    太后训话几句，又每人给了些赏赐便叫众人退下了。
    出了寿康宫大门，上了轿辇，楚凝芷还是有些好笑。
    看来太后对这批贵女也很是忌惮啊，今天训话都拘束成这样了。
    楚凝芷刚回了宫不久，正要换了衣裳外头便有人进来禀报。
    “启禀娘娘，胡贵人在外求见。”
    “胡贵人？新封的秀女？她过来干什么？”
    “回娘娘，胡贵人说是特来感谢娘娘明察之恩。”
    楚凝芷微微挑眉，“让她进来吧。”
    不多时，胡贞便翩翩而来，“臣妾贵人胡氏参见懿妃娘娘，多谢懿妃娘娘明察秋毫还嫔妾清白。”
    “起来吧，这也不是什么大事，本宫奉皇命打理后宫，都是本宫分内的事，胡贵人不必行此大礼。”
    胡贵人缓缓起身，道：“于娘娘而言此为分内之事，但于嫔妾而言却是救了嫔妾性命。”
    “嫔妾受人陷害，若不是娘娘及时发现事有蹊跷，嫔妾此时未必能好好站在站在这里，更不用说选秀入宫了，嫔妾深谢懿妃娘娘大恩。”
    楚凝芷笑笑，“你便是有心谢本宫，也不该这个时候来。你此时过来只怕要被人误会你是借着道谢想攀附本宫。”
    “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嫔妾问心无愧，不论别人怎么看待嫔妾，都无损嫔妾对您的谢意。”
    “你的心意是好的，但这份好心未必能在宫里维持下去。”
    “嫔妾只求无愧于心，无愧于父母家族的教导。”
    不管胡贞过来道谢是真心还是假意，楚凝芷都不打算相信。轩景帝还希望她和这批秀女斗得水火不容，现在要是站到一块儿去了那算什么事。
    就算这批秀女里真有能用的人，也不是现在，更不是在明面上。
    所以不论胡贞说什么，表现得多么真挚，楚凝芷的态度都会是一个温柔、谦和但坚定的懿妃。
    今儿晚上就该翻牌子了，秀女们册封之后的第一次争斗即将开始，但楚凝芷却没多大兴趣，早早就躺下准备睡了。
    素馨有些好奇地问道：“今儿就开始翻牌子了，娘娘不等等消息看头一个翻的是谁的牌子吗？”
    “翻谁的牌子有什么要紧的？还不都一样。十四个秀女都要宠幸一遍的，要是有哪个被漏下的那还需要注意点，别的翻谁都一样。”
    “而且十四个秀女啊，相当于我至少要连着早起五六天才能休息一天，我还不早点睡觉，巴巴地等什么呀？”
    素馨一想倒也是这个道理，翻谁的牌子是影响不到楚凝芷什么，但是连续早起还是很影响的，自家主子什么性子她这个贴身伺候的人还不知道吗？遂素馨偷笑两声也不再多说什么了。
    楚凝芷一夜好眠，若不是要早点起来等着新侍寝的嫔妃请安她还能睡更久。
    本来请安这个活也不该落在楚凝芷身上的，但是太后也不愿意连着早起看这些人阴阳怪气啊，所以这种不被稀罕的活还是得楚凝芷来干。
    “今儿把那个金凤步摇戴上吧。”
    好歹算是个重要场合，还是彰显一下地位得好，免得之后侍寝的人多了有刺头。
    “是，娘娘昨儿晚上睡得好，今儿瞧着起色都比昨天好些。”
    楚凝芷收拾完不久，外头人基本就来齐了，昨天侍寝的不出意料的是排在秀女头名的张沛，沛贵人，如今也已经在外头等着了。
    本来应该叫张贵人的，但是宫中已经有了个张婉仪，张沛的家世又显然不是那种可以随意敷衍的人，所以索性就一次到位了。
    楚凝芷走到正座坐下，道：“让她们进来吧。”
    楚凝芷一向很少用晾着人来彰显自己的气势，虽然这确实是一个好用的办法。
    “懿妃娘娘请各位娘娘小主进去。”
    走进来的主要还是老面孔，今儿过来的新人只有沛贵人一个，剩下的还没侍寝呢不用过来。
    众人先是一同行礼，各自坐下之后才是沛贵人自己上前单独行礼。
    “臣妾贵人张氏参见懿妃娘娘，愿懿妃娘娘福寿安康。”
    “希望你以后能谨守宫规，早日为陛下绵延后嗣。”
    楚凝芷笑着看她行过礼才让她起来，冲着众人说道：“大家也都认识认识，这是沛贵人，往后就是一同伺候陛下的姐妹了。”
    “张沛见过各位姐姐。”
    宫里又来了一个样貌家世都不差的贵女，众人自然都没多高兴，但是谁也不敢在这个时候露出来。
    楚凝芷不喜欢这样的场合，也不喜欢虚与委蛇，沛贵人说话应对并没什么出格的，简单几句也试探不出什么来，索性也就不费那个力气了。
    时间还长呢，也不急在一时，谁是什么性子早晚能弄清楚的。
    所以说了一会儿场面话之后楚凝芷就让众人散了。
    之后的日子楚凝芷都没什么事了，宫里的老人不敢在这个时候触霉头，新人刚进宫还没摸清楚情况也不敢随便动手。
    所以楚凝芷除了要准备搬去行宫的事之外倒是出乎意料的清静下来了。
    直到大半个月过去，众人即将出发去华清行宫避暑时涉及到孙常在才又麻烦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