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翠儿眼神闪了闪。
    林母在她身上一拍，“你别在那想鬼主意骗我，我都知道你们在这做生意了，你瞒着我也没有用。”
    林翠儿顿感冤枉，“娘，我不是这个意思。”
    “你是从我肚子里爬出来的，眼睛一动我就知道你在想什么。别在这耽误时间，快跟我说她又搞哪去了？”林母急道。
    林翠儿看了眼边上也在等答案的二哥，心不甘情不愿地打开后门，指了指小院说：“姐在家里教孩子读书呢，娘自己过去找她吧，我还要在这边看店。”
    林母往她背上一拍，“你把店关了，跟我一起去。”
    “哎呀，娘，不行啊，店不开我们下个月可就吃不起肉了。”林翠儿道。
    林母揪着她耳朵说：“娘不稀罕吃你那两块肉，你现在就去把店门关了。”
    林翠儿摸着自己的耳朵，眼神转转说：“娘，就算关店也得明天吧，还有你不是急着找我姐吗，快点过去吧，等下姐还有事，去晚了可看不见人。”
    林母愣了一下。连忙问：“咋回事啊？”
    “姐等下还要送货呢，一下午都闲不下来。”林翠儿解释道。
    林母的眼泪一下子就流了下来。
    “你姐要提着篮子一家一家送？”
    林翠儿盯着她二哥，没注意到林母在哭，笑着说：“是啊，姐开创了一个上门服务，挨家挨户送菜，可方便大家不少事，不少人夸姐呢。哎呀，二哥，你别摸布，摸脏了没人买了！”
    林母抬着手臂往脸上一抹，独自往小院走去，没管着背后还在闹的兄妹。
    小院的门一推就开，林母一抬眼就看见了堂屋里的人影。
    林柳儿编着整齐的头发，半弯着腰拿笔在桌上写字，不知道是不是听到这边的动静，撑着脸往这边看。
    林母看见她那小了一圈的脸，拿着包裹的手都在抖，眼圈瞬间红了。
    林柳儿呆愣住，看着佝偻着腰的林母出现在小院，紧张又不敢信。
    母女俩人对视着，谁也没先说话。
    还是从厨房出来的林菊花打破了平静，“婶子来了，外面冷，快来屋里坐坐。柳儿姐还在家呢，我帮你喊她。”
    林母按住林菊花的手，摇摇头。
    堂屋角落燃着一个小火炉，不算冷，几个孩子都围着桌子写字，看见林母过来，都乖乖喊人。
    林母应了一声，眼神不曾从林柳儿身上移开。
    林菊花见状，赶紧说：“柳儿姐，今儿孩子们也学得差不多了，我带他们去屋里睡一会吧。”
    林柳儿还没说话，林母就走过来拉住林柳儿的手，说：“不用，我想去柳儿的房间坐坐。柳儿，你带我过去。”
    “好。”
    林柳儿吸了一下鼻子，带着林母往自己房间走。
    母女俩往厢房走去，林菊花隔着窗户看她们进了屋子，摇摇头，对围坐在一起的孩子们说：“好好写字，没什么事。”
    孩子们也乖觉，瞬间安静下来。
    林柳儿让林母坐在床边，关上了房门，往里走了两步，没坐下，站着说：“娘，大冷天你怎么过来了？”
    林母站起来拉过她的手，带她坐在了床边，又心疼地摸了摸她的脸颊。
    林柳儿不敢动，愣愣地看着林母，眼角泛红。
    林母梗了一下，小声说：“柳儿，你又瘦了，脸都尖得不像样子了。”
    林母粗糙的手摩挲着她的脸颊，说不尽的心酸。
    林柳儿不敢再看她，垂下头，“娘，我知道你来找我是为什么，我”
    一长串的解释正要吐出，林母打断了她。
    “闺女，好端端地把自己活得这样辛苦做什么？”
    林柳儿错愕地抬起头。
    林母揉着她的脑袋说：“你打一生下来，就没受过什么苦，现在这样，娘心里难受。”
    “娘”林柳儿喊了她一声，给她擦了擦脸上的泪。
    林母别开脸，哽着嗓子说：“柳儿，跟娘回去吧。”
    林柳儿垂下头，不敢看林母的眼睛，小声拒绝：“娘，我不想回去了。”
    “城里生活辛苦。”林母说。
    林柳儿捏住她的手掌，温声说：“娘，我不怕辛苦，我只怕在村里活得像个傻子。”
    林母摇头，“怎么会？”
    林柳儿道：“娘，在村里待着，我这辈子都是朱老三媳妇，也只是朱老三媳妇。可我是个活生生的人啊，我想活成我自己。”
    林母诧异地看她。
    林柳儿正视林母，继续说道：“娘，我不想呼得每一口气都是为了孩子丈夫，我也不想下地挣工分养家，我更不想将自己活成一块没有自我的石头。在城里，我是能说会道的布店老板，是会做生意的女人，是我自己。我喜欢这样既能挣钱又独属于我自己的人生。”
    “可真的太累了，柳儿。”林母道。
    林柳儿坚定摇头，说道：“比起身体上的劳累，我更害怕心灵的痛苦。我想做我自己，我想别人提到我的第一刻，脑子出现的是我这么一个人，而不是谁的媳妇，谁的妈妈。我活着不只是完全为了孩子，我想为我自己，做我喜欢的事。”
    林母捏了捏林柳儿的手，沉默着。
    在农村，女人从来不是单独存在的，大家都默认她是孩子妈，是某个人的媳妇。不管男人是否好，孩子是否听话，大家都会把他们放在更重要的位置上。
    林柳儿抱住林母，“娘，我只想活成我自己。”
    “柳儿，这些想法是改变不了的，自古以来就是这样。”林母道。
    林柳儿顿了一下说：“不是自古以来有就对，也不是自古以来有，我就要接受。娘，你可以不认同我，但是你别拦着我，我不想再回村里了，真的不想。”
    林母顺着她的头发摸，轻声道：“你不想回村里也不能在这边做生意啊，多危险啊。娘想想办法，送你去工厂吧，那边也轻松些。”
    林柳儿松开她。
    “娘，你是不是想着拿养老钱走关系？”
    林母点头，从包裹里拿出一个小布包，一点点展开，“娘攒了一点钱，到时候拿去纺织厂那边送点礼，肯定能让你进去。”
    布子包着有折痕的分分毛毛，也不知道林母积积攒攒多久，才有这一小包。
    林柳儿差点要哭出来，拿手给眼睛扇风。
    “柳儿，不想回村里就不回，但是你这生意不许做了。娘年纪大了，心里害怕。”林母把钱塞进林柳儿另一只手里，“有了这些钱，肯定能给你搞个正经事的。”
    林柳儿感觉那钱都烫手，反推过去，哽咽着说：“娘，我不要你的钱。”
    林母担忧地看着她。
    林柳儿缓过那一阵，说：“娘，你别怕，我不会有事的。我做的这个事，是找人保了的，不会出事。保我的人特别厉害，是个大官，有什么风吹草动，我都能提前知道，不会被抓。”
    林母脸上有些狐疑。
    林柳儿接着笑道：“而且娘，我最主要做的是送货上门，提个篮子满城走，就算遇到有人查，我就说是走亲戚，谁会管一个拎着菜篮子的妇人？你别听旁人瞎说，我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莽着头瞎干，我都想清楚了的。”
    “柳儿”
    林柳儿捏紧她的手，“娘，我走在人群中，跟普通买菜的妇人没区别，没人会注意我，而且我送菜的好几个家都是有当官的，人家都放心大胆在我这买。”
    “当官的也在你这里买菜？”林母愣道。
    林柳儿连连点头。
    “娘，你别小瞧我，整个云县城区，就没有多少没跟我做过生意的人家。未来我还会把生意做到省城，京城！”
    “可是”林母想到当今的规则，很是迟疑。
    柳儿的想法很好，可现在压根就没地方能正经做生意啊！
    林柳儿晃了晃林母的手，直到对上她的眼神，才说道：“娘，有朝一日天下会复商的，眼下的不允许只是暂时计策，未来一定是自由的。而我现在做的这些看似不该的事，也终会被大家认可模仿。娘，别拦我，让我为自己闯一闯吧？”
    她紧张地看着林母的反应，心慌得厉害。
    娘对她很好，她也不想让娘失望，可她不能错过现在。华国人才济济，只有趁早做好初始积累，时机到了才有资本大展拳脚，走在大家的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