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极小的嗤笑响起：“以卵击石。”
    江逸澈心下一凛，瞬间明白过来，他右手迅速抽出佩剑，左手凝聚内力往声音来处一推。
    利剑带着刺破风声雨幕，准确无误地插入了那人心窝。
    他哼都没哼一声，便死去了。
    影厉惊叫：“五殿……”
    他忍住把最后一个字咽了下去，此时还是不要让大家知道他们的身份为妙。
    好在太子殿下动作太快，人群又过于胡乱，并没有什么人注意到这边，他们被另一个声音吸引。
    “小荷！”那位妇女在小船上尖叫：“我看到我们家小荷了！”
    一棵几乎被没顶的树冠上，晃晃悠悠地趴着一个小女孩。
    她紧紧的抱着顶端纤细的树干，动都不敢动，可水流的冲击和疾风让树枝摇摇晃晃，她也随着左右摇摆。
    “不要！”
    一阵风吹过，小荷被甩到了水里。
    呼吸似乎在那一刻停止，所有人屏息凝神，直到树枝顽强地回弹，小栓被呛了一口水，但还是完好地趴在树上。
    “娘！”她边咳嗽边大喊：“救救我！”
    “求你，快点划船，我要到我们家老幺身边去，求求你们。”妇女泪流满面，在船上哭喊。
    众人用尽全力向前划，一二、一二……
    近了，更近了。
    洪水还没有没顶，小荷还在坚持。
    还差一点，小荷颤抖地伸出了手，她的娘亲也奋力伸出了手，她大半个身子都探了出去，后面有人紧紧抱着她的双腿。
    “哐当！”
    小船突然剧烈地摇晃起来，小荷娘几乎被甩了出去，好在后面的人眼疾手快将她拉了回来。
    “不好，是漩涡！”
    差一点点，小船就要被它强大的力量卷入其中，它轻轻旋转，小船却就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拖住，坠往黑暗的深渊。
    漩涡不算大，但人们不敢冒险。
    “我们必须快速驶离此处！”船上有人大喊。
    “不要！”小荷娘哭喊：“还差一点点，我就能抓到小荷了。”
    “不可以，不可以。”她握住桨：“李大娘，我们家小荷还是您接生的，您记得吗？”
    李大娘偏过脸，抹了抹眼角：“对不住。”
    小荷娘认命地慢慢松开了手，她面如死灰，空洞地看了一眼漩涡，再看了一眼还在树上的小荷，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
    她跳了下去。
    “娘！！！”
    小荷的尖叫犹如尖锐的利箭，直直刺入人们的灵魂深处。
    “砰！”
    小荷娘被一根长长的木桩打回了船上。
    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响起：“都给本官好好在船上待着，本官去救小荷！”
    是苏烈。
    他本就一马当先去给人墙开路和指挥调度，如今他几乎在人墙的最前方，也是离小荷最近的地方。
    小荷重新燃起了希望，她瞪着泪眼朦胧的清澈大眼，叫道：“知府叔叔。”
    苏烈一个猛子扎进了浑浊的洪水里，他绕过小漩涡，出现在大树的后方。
    小荷重复：“知府叔叔，救救我。”
    苏烈顺着树干爬了上去。
    “咔嚓。”
    再往上的树枝承受不了苏烈的重量，断了一根。
    小荷再次往下坠了坠，她的半个身子几乎都泡在了水里。
    小船也尽可能划到离他们更近的地方。
    “小荷。”苏烈抹了一把脸上的泥水：“你先别哭，你听叔叔说。”
    小荷抽噎了两声，最终把哭声吞了进去。
    “这棵树太小了，承受不了我们两个人的重量。”苏烈说道：“等一下，叔叔让你放手，你就松开树枝，好吗？”
    小荷呜咽：“我怕。”
    苏烈小心翼翼地靠近小荷所在的树枝：“你相信叔叔，叔叔会救你的。”
    “叔叔喊一二三，喊到三你就放手好吗？”苏烈柔声道：“如果你害怕，可以闭上眼睛。”
    “一。”小荷闭上了眼睛。
    “二。”苏烈抓到了小荷。
    “三！”小荷放开了双手。
    苏烈抱起了小荷，站到了原来小荷趴着的树枝上，树枝在急速下坠，水蜂拥缠上，先是膝盖，然后是腰，苏烈将小荷举了起来，大声喊：“接住！”
    他用尽全身力气，加上仅有的一点点武功，瞄准了小船，使劲一抛。
    “砰！”小荷撞到了李大娘的怀里。
    “我的个娘咧，感觉刚接生没多久，现在这么大个，差点没给老娘撞岔气了。”
    “小荷！”小荷娘赶紧爬过来，扳过小荷的脸，上下打量了一下，又紧紧把小荷按压在自己怀里。
    小荷挣扎：“娘我没事，知府叔叔呢？”
    水再次没过苏烈的头顶，与上次不同，他已经完全没有力气再游回去了。
    漩涡又更大了。
    江逸澈心里着急，他抓起一根木桩，往苏烈方向丢去：“快接着。”
    苏烈指尖碰到了木桩，一个浪打了过来，他和木桩一起被卷入了漩涡深处。
    “大人！”
    “叔叔！”
    不好，又一个漩涡出现，比第一个更大更深，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不停扩大。
    七把剑脚下同时晃了晃：“不好，地面似乎塌陷了！”
    他们一起使出内力，希望能往下扎根，可脚下的土地过于松软，泥沙似乎快速被漩涡卷走，他们脚下的支点迅速消失。
    影煞这边也没好到哪里去，他身边的人墙全部东倒西歪了，他一个人苦苦支撑，以一人之力稳住了半面人墙。
    另外半面由江逸澈撑着。
    “太子殿下。”影煞大叫：“您快走。”
    他们身后的船只还在行舟，上面载满了老弱妇孺。
    “再坚持一会儿！”江逸澈咬牙。
    影煞奋力抬起双手，想再帮一帮江逸澈，可他肩膀如坠千斤，无法提起，应该是脱臼了。
    剑酒突然开口：“我们可能要死在这里了。”
    剑花：“闭嘴。”
    “我不。”剑酒道，再不说可能就没机会了，他大喊：“剑花我爱你。”
    众剑一惊，差点齐齐摔倒，这是被扇出感情来了。
    剑花没想到临死之前还要受此磨难，她泄气：“让我死快点。”
    剑酒：“那一起？”
    剑花：“滚！”
    剑酒被骂爽了，这才对头，不然大家死前都苦大仇深的，怎么能含笑九泉。
    漩涡高速转动，哗哗的水声仿佛是死亡的召唤。
    随着最后一艘船驶离漩涡区，江逸澈心下一松，再也没有一丝力气。
    一个浪轻而易举便把他打入了水中，他最后在想：可惜了，今天还没吃饭。
    “叮。”他耳边响起一个声音：“您的外卖已送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