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承玉撑着虚弱的身子回到书房,自从那次中毒后,他的身子就一直未恢复过来。
虽说毒已解了,可不知是不是余毒在作祟,他总觉着那被箭射中的半边身子,已经愈发的使不上劲来。
时不时会有发麻的感觉。
今晚更是吐了一口淤血出来。
他面色苍白地靠在交椅上,唤来下人,又去熬了一副药来,将其喝下,这才缓解一二。
……
翌日,谢承玉从书房出来,换上官服后便去上早朝了。
看着本是新婚,应该在婚房入睡的世子爷,竟在书房睡了一整夜,侯府的下人私下里不禁议论纷纷。
“怎么回事?昨夜世子爷为何在书房宿下了?”
“听前去伺候世子妃的潇水说,昨儿个世子爷和世子妃似是吵架了,世子爷出来时,脸黑得不像话,想来是这位世子妃不得世子爷的喜欢。”
“也是,世子妃出身低微,又是个二嫁女,若不是这门婚事是皇上赐婚,拒绝不得,她又怎可能嫁进咱们宁安侯府,世子爷不喜她再正常不过了。”
“就是可怜了咱们世子爷,被迫娶了她,也不知皇上是怎么想的。”
几个小丫鬟凑在一起,越说越是口无遮拦。
就在这时,又一个丫鬟走了过来,蹙眉道:“圣上的旨意也是你们能揣测的?管好自己的嘴巴,有些话可不能乱说,免得给自己招来杀身之祸。”
听到这声提醒,那几个小丫鬟这才脸色煞白地不再议论。
“翠香姐姐,多谢你的提醒。”
说罢,几个小丫鬟顿时作鸟兽散。
翠香忍不住摇了摇头。
随即,她想到那位新入府的世子妃,不免笑了笑。
她还记得世子爷尚未娶妻时,长公主曾邀来上京未婚的贵女到府中做客,那位世子妃便是其中之一。
只是后来发生了一些事,她本以为那人会和裴渊公子双宿双飞,结果没想到,兜兜转转,她最终还是嫁入了宁安侯府。
只是不知,这是否是她心中所愿?
闲云院。
沈姝同谢承玉的婚房,就在谢承玉一直居住的闲云院中,此刻沈姝已经起了,云黛正在伺候她梳妆。
因已嫁人成婚,沈姝未再梳未婚时的发髻,而是将青丝盘起,梳了个朝天髻。头上的珠翠也以清丽淡雅为主,再换上一身素净的白裳,倒衬得面容清雅出尘。
只是若再仔细看去,便会觉着若是头上再插一朵白花,就好像……是在悼念某个死去的人似的。
尤其是沈姝神色哀伤,眉宇间是抹不掉的凄婉。
“夫人,可方便让老奴进来?”
屋外,孔嬷嬷敲了敲门,问道。
“进来吧。”
话落,孔嬷嬷就推门而入,当看见已经梳妆好的沈姝后,她眼中有过一抹惊艳,这世子妃旁的不说,容貌确是出众极了。
只是……
她忍不住道:“夫人,别怪老奴多嘴,这新婚大喜的日子,您为何打扮得如此素净?可是缺了什么珠钗首饰?老奴记得,梳妆台上的首饰盒子里,各种样式的都有啊,夫人何不……”
“不必了。”沈姝淡淡道:“这样便好。”
孔嬷嬷愣了愣。
她只觉得这沈姝的脾气,与以前在府中见到她时,似是有些不一样了。
好像人变得冷淡了许多。
云黛忙笑道:“孔嬷嬷,咱家小姐……夫人,她就喜欢素净些的东西,那些太过华贵的,她用不惯。”
其实云黛知道,沈姝打扮成这样,是为了悼念裴渊。
但这个原因,是万万不能说出口的。
不然,这宁安侯府哪里还容得下她家小姐。
孔嬷嬷闻言,倒也没再说什么。
她只是走到床榻前,左右翻找了会儿,见并未看到那抹象征着处子的鲜红,眉心不由蹙了起来。
方才走进院子里,她就听说了昨夜世子爷去书房宿下的事。
但她只当是下人们在乱嚼舌根,并未放在心上,结果这会儿一查看,发现这被褥干干净净的,全无洞房过的痕迹,这才知看来那些传言并不是假的。
她沉吟了片刻,便对沈姝道:“夫人,一会儿莫忘了去向长公主请安,老奴先告退了。”
“知道了。”
沈姝依然面色没什么变化。
对孔嬷嬷发现了她和谢承玉并未圆房一事,并未放在心上。
又过了片刻,沈姝这才在云黛的陪同下,去向长公主请安。
长公主看到沈姝进门,面上便带着和蔼的笑意。
她拉过沈姝的手,笑着道:“总算是盼着玉儿把你娶进门了。”
长公主本就中意沈姝,之前是觉着沈姝的身份,不够资格进侯府做正妻,可现在有了圣上的赐婚,一切便都水到渠成了。
尤其是想到谢承玉如今身中剧毒,没有几个月好活了,那至少在那之前,让他娶心仪的女子进府,圆他一个梦,也好过死前留有遗憾。
长公主虽不愿面对这个事实,可她却也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况且,有沈姝在,至少可以为玉儿留一个后……
想到这,她忍不住面露哀伤,叹着气道:“昨夜的事,本宫都听说了,玉儿那孩子不知道他怎么想的,竟敢在新婚之夜冷落你,姝儿你放心,等他下朝回来,母亲就去跟他说道说道,定让他亲自过来向你认错。”
显然,长公主误会了,以为是谢承玉突然犯浑,跑去睡书房,冷落了沈姝。
却不知,此事是沈姝不愿。
沈姝笑了笑:“殿下,不必了,昨夜之事怪不了世子爷,是我……”
“好了,你就别护着他了,那小子什么德性,我做娘的还不知道?”长公主打断沈姝的话语,佯作不高兴道:“你怎么还唤本宫殿下?既已嫁进侯府,日后你便唤我一声母亲。”
母亲……
沈姝神色一愣。
她虽嫁给了谢承玉,但在她心里,亡夫裴渊才是她真正的丈夫。
她不愿改口,便是不想让自己忘了。
裴渊在这世上早已无亲无故,他死后,除了她,恐是不会再有人记得他。
若是连她都忘了,那他在九泉之下,该多难过啊。
见沈姝似是为难,长公主又拍了拍她的手,“罢了,让你这么快改口,的确是有些为难,等你什么时候愿意了,再唤我一声母亲,可好?”
沈姝心口涌起一股酸涩。
长公主对她的爱护,她自是看得到。
那是她在她的生母那,都未有过的疼爱,她眼中不由泛起泪光,忍着鼻酸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