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到周末,童稚都会约群莉,不是去博物馆,就是去逛街,还安排了短途出游。这样过了一两个月,群莉感觉总让童稚在加州和曼哈顿之间跑来跑去的,实在辛苦,就开始拒绝童稚,而且她也的确很忙。但童稚不依,他想尽快拿到结果。于是直截了当地问群莉。
“你愿意做我女朋友吗?我相信很快我们就会成为一家人。”童稚的语气流露出无可质疑的自信。
群莉当然明白,童稚比萧乾年轻,与童稚交往起码没有负担,不像跟萧乾在一起,总有个萧湘在。虽然群莉自己有过孩子,对孩子并不拒绝,但潇湘让她进退维谷。有时潇湘会问起一些感兴趣的问题,她喜欢东方文化中那些温情的部分。她总问群莉怎么看张爱玲,一个不被爱的女人会去爱别人吗?听了她的问题,感觉她是个成年女子一样。但她对自己和萧乾的态度就让群莉尴尬了,似乎她什么都猜得到,潇湘让群莉觉得,在她眼里自己就是他父亲的情感填充物。一个女人的感情应该是最私密的,让另一个女人看得分明,不断揶揄,这是怎样的暴力啊。
群莉跟童稚保持朋友关系,的确因为她认识童稚后便打消了嫁给萧乾的念头,某个时刻她还在心里对自己说:真的好悬啊,险些为了那一张绿卡,就对萧乾那家伙投桃报李了。一来萧乾从未提出过这样的请求,二来,群莉一直觉得自己被萧乾窥视,很多自己没有亲口告诉过他的事,不知他是怎么知道的,他是有调查别人的癖好吗?在他家里,他似乎为自己解了围,让自己在小芹面前赚足了面子,可这并没让她开心起来。她猜得到,如果小芹把萧乾看成自己的丈夫,会更贬低自己,其实现在自己完全不在乎国内的人怎么看自己。
她当然明了童稚的那一份自信,就是他比萧乾年轻,那种来自男性的荷尔蒙的自然吸引,可他不知道,这正是群莉最畏惧的。如果她能承受,又何至于离开吕一鸣呢?
这么些年了,她的确很忙碌,但她天天被一群男人包围着,却没有哪一个男人令她心动。她都怀疑,自己是不是本来就性欲低?
童教授她没见过,但书信往来已经有一两次了,也是个鳏夫,她不知是该为老妈担心还是为老妈庆幸。她感觉老妈在童教授身边,人变得开通了,不知她情感会不会有什么变化。
“你这么自信吗?你老爸不是在催你回国吗?”群莉想把话题扯远,能扯多远扯多远。
“他让我回去,我就回去啊?从我一毕业他就催我回去了,现在我在这边都工作这么多年了。他给我划定的最后红线就是:我不能加入美国国籍,否则就断绝父子关系。现在好了,我知道老爸觉得你是人才,他很惜才的。咱俩结婚,他老人家一定很开心。你愿意在这里扎根,他不好开口阻拦的,起码咱们的孩子会是美国人呐。”电话里还传出童稚拍打桌子的声音,想象的到他有多么难以克制。
“嗨,我就不信了,你放着我这么个科技精英不嫁,能去嫁给那个萧乾,难道是喜欢他那个奇丑无比的女儿吗?哈哈哈。”童稚的笑声里满是讽刺。
童稚不了解群莉,群莉最讨厌男人在自己面前显示他们的经济实力,尤其用自己的经济实力去与其他男人相比较。这一点他不如萧乾,萧乾那么强的经济实力,却从来不在群莉面前显摆,往往还显得低调过度,群莉想,可能是萧乾是家庭妇男吧。如果童稚有了孩子,才能学会为金钱计较。
见群莉一直沉默,童稚也有些害怕,怕自己出口伤人,让群莉不满。他于是丢出了“王牌”。
“谢谢你心疼我,怕我跑来跑去的辛苦。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很快就要到曼哈顿去工作了,这样,咱们就可以天天见面了。”童稚说着在电话里吻着群莉,然后就挂断了电话。
纽约下曼哈顿的华尔街,是世界上最重要的金融中心,有纽约证券交易所和纳斯达克。这是一个历史的奇迹,那些把拥有权卖给商人的土着,绝想不到后来的华尔街会是现在这样的繁华。
如果说青年才俊都对进入世界五百强趋之若鹜,那么进入华尔街,为那个金融磨盘做一头金驴,俨然是神话一样的人生。
就像是西班牙斗牛,那一首乐曲令人振奋,听到乐曲的人会兴奋地翩翩起舞,却很少想到每年固定的时间里,全世界的人都会去观看斗牛。每年都有人被踩死,那些鲜红的血液使牛更加疯狂,但最疯狂的一定是观看斗牛的人,他们连生死都可以不顾,而且在不喜欢斗牛的人们眼中,他们死的毫无意义。
许多人到华尔街就是想一飞冲天,瞬间暴富。现实是:也许在一瞬间他们就变得一贫如洗,沿街乞讨了。可世界上最不缺的就是怀揣发财梦的人。你可以钦佩他们敢于冒险、勇于创新,但不知会不会同情他们一败涂地。
童稚之前一直靠他的计算机知识,网络信息知识帮别人荐股,小有收获。他自己不敢炒股,再说上班也没有时间。但他的专业令他进入不了公司的核心,因为相关技术是对中国封锁的,他的专业于是止步不前。他不经意中找到的为人荐股的工作,令他想到向金融方向发展。如果说,在认识群莉之前他还下不了决心的话,现在他已经横下一条心,要勇闯华尔街了。
他以科技人才身份应聘了纽交所,为交易所提供技术支持,一边学习金融知识。他相信这份新工作会迅速让他变身富人,他未来的家庭将是中产家庭。他在出租自己加州的公寓,打算到曼哈顿华尔街去上班了。
本来,他想到了曼哈顿再把这个消息告诉群莉。可现在,他为了稳住这个“美厨娘”,只能打出这张“王牌”了。他以为群莉会把电话打过来,问他为什么要去曼哈顿?去做什么,那样自己就可以好好开心一下。可不想却是把他自己“吊”了一晚上,群莉根本就没再打电话给他。
群莉的确听见了童稚说要来曼哈顿工作,但她还没有关心到要打电话询问的程度,她自认为是可以不靠男人生活的女人。所以,她尽管迫切需要得到绿卡,也还没上赶着去嫁给萧乾。
现在她仔细想着:为了绿卡,怕还是只能选择萧乾。萧乾是美国籍,自己嫁给她,只要婚姻正常,不出半年就能拿到绿卡。两人在一起工作,不会有太多离婚的可能,那么自己的绿卡就是稳当的,自己将来加入美国籍,估计家里也不会有人反对。最主要的是,萧乾看上去应该也没有那么旺盛的性欲了。想着,她不由地拍了拍自己的额头,走到镜子前面面对着自己。
至于童稚,他讲的那些黑科技的确让自己很感兴趣。群莉继续想着。她已经料到童稚坚持不了多久,果然已经寂寞难耐了。可她觉得童稚应该不是一个责任感很强的人,况且,他只是有绿卡。嫁给一个有绿卡的人,自己申请绿卡有很大变数不说,还要等上几年的时间,这其中,婚姻是否能维持得住都是问题。看他现在不是还在换工作吗?他的房子也是贷款的。
想着,群莉的思路逐渐清晰了,觉得还是萧乾更适合自己。但最近一两个月了,几乎每个周末自己都跟童稚在一起,萧乾竟然也没联系自己,他对自己到底是什么感觉呢?她起身为自己冲了一杯咖啡,然后重新坐到电脑前。她想着:可以嫁给萧乾,但自己拿到绿卡就去找一个学校的兼职,争取能在哥大取得教育学的学历,也不枉自己的努力。她还是想做教学,想写作。
她忽然想到了一个新问题,就是与萧乾结婚,要不要在结婚前告诉他,自己不能生孩子。她感觉一阵头晕,把咖啡轻轻放在桌上,这是她今天的第三杯咖啡了。
华尔街交易所,这座金融殿堂高耸入云,气势恢宏。它的外观简洁而大气,巨大的玻璃幕墙反射着阳光,熠熠闪烁的不是阳光,而是金子的颜色。
走进交易所,它的繁忙会让你眩晕或者为自己的无知而困窘。大厅里人头攒动,那些身穿马甲的交易员们,眼睛盯着大屏幕,两只手上都举着听筒,两只耳朵同时听着话筒里的声音,可惜他们只有一个嘴巴。手中的电话不断响起,电脑屏幕上的数字闪烁不停。这里就是全球金融市场的核心,每一笔交易都可能影响着世界经济的走向。他就像有强迫症的人一样,像神经质的人一样,不停地叫嚣着,时而激动,时而沮丧。
在交易所的中央,有一个巨大的电子显示屏,上面滚动着各种股票的行情和数据。交易员们时刻关注着这些信息,以便做出最明智的决策。他们的眼神专注而敏锐,仿佛能够洞察市场的每一个细微变化。
当群莉被童稚拉进这里时,她惊奇地看着这个理工男。知道他就要到这里上班了,群莉在他腮帮上迅速地吻了一下,她的确钦佩童稚有这样的勇气。但也就是在同时,群莉下定了嫁给萧乾的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