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看看，他的报应？
    陆旭听到纪灵这么说，联想到她刚才说的话，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他的儿子陆雄今年才13岁，是二太太生了，和正房太太一起养的。
    陆旭这些年打拼事业，经常不怎么回家，但不代表他不爱他的儿子和妻子——虽然妻子有两个，虽然香江政府早就不承认二太太这种说法。
    总之，他认为他是很爱她们的，要钱给钱，有事都给解决。
    他今天狠狠揍了他的好兄弟沈幸安，从他嘴里得到了陆雄追龙的真相——是公义堂的人有眼无珠，在校门口卖白粉时勾搭陆雄试试，害得陆雄上瘾。
    如果不是洪三爷和纪灵今天有安排，他自己也要去公义堂讨个说法的。
    他们这些自己有这方面生意的人，深知它的危害，自己从来不会碰。
    像白粉，赌博，甚至喝酒，陆旭一个都不碰，喝酒都只在洪三爷跟前才喝一点点。
    他已经交代沈幸安和大太太送陆雄去戒毒，他想……他们应该把人送进去了吧？他和纪灵现在要去的是邱元合的地盘，跟公义堂和他的地盘都不沾边，怎么可能有什么他的报应在。
    如此想着，感觉自己的衣袖被拽了拽，陆旭侧头看过去的同时，意识到他身边的人只有纪玲，登时吓了一跳，差点脑袋撞到车顶。
    “你怎么一惊一乍的？”纪灵一脸无辜的指责。
    陆旭能说他担心自家儿子吗？
    沈幸安也只是一时不察，加上心疼陆雄，所以没告诉他。现在他明确说了送陆雄去戒毒，跟大太太和沈幸安都交代过，不可能有什么意外的。
    他干咳一声，粗声粗气地问：“干嘛！”
    纪灵指指自己鼻梁上的眼镜，“去看好戏，当然要打扮一下啊。”
    陆旭脱口而出：“我就说你怎么怪怪的，你怎么这副打扮，土死了！”
    纪灵鼻梁上架着一副大大的黑框眼镜，及肩的头发左右梳成两个揪揪，又乖又老气，看起来好像几年前从大陆逃难过来的北妹。
    纪灵没说话，静静看他。
    她背后的红发鬼佬和他前面的卷毛鬼佬也静静看他。
    陆旭默默伸手给了自己嘴巴一巴掌。
    纪灵勾唇，瘦削的身体一缩，跟后面的安妮换了个位置，“去给我们小旭哥好好打扮打扮，别一出去就被人认出来了。”
    陆旭刚嘴贱过纪灵，又担心陆雄是不是乖乖去了戒毒所，这时候听纪灵没打算纠缠，只是化妆而已，他忍了。
    这一忍就忍到下车，他从后视镜里看到逐渐变老的自己，从不到四十变成六十，只觉得这女人的化妆术神奇又讨人厌。
    他还年轻着呢……干嘛给他化妆成老头。
    “走吧，阿旭伯伯。”纪灵还故意这么叫他。
    陆旭板起脸，从车上下来，发现这里是盘龙区的阿旺街。
    昏暗高耸的城寨就在目光可及之处，这里仿佛是城寨与市区的交界，各种广告牌混乱的戳在大楼侧面，高矮不一的老旧楼房晃眼跟城寨很像，但这里的电力很充足，广告牌闪着灯，混乱的光让人目眩，再不会把它错认成城寨。
    司机听吩咐将车子开走，戴着棒球帽的罗兰和安妮很快隐匿进人群，陆旭愕然发现，现在纪灵身边看起来只有他一个人了。
    正这么想着，纪灵仿佛发现他在看她，仰头冲他一笑：“阿旭伯伯的家丑，还是别让太多人看到了，我很体贴吧？”
    漆黑的眼睛在黑框眼镜的遮挡下有些看不清，但角度怪异的笑容好像什么机器一样刻板，配着纪灵做作的工业甜腻的声音，陆旭瞬间打了个寒颤，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要怎么走，别废话了，”他搓搓胳膊，不耐烦的催促，“走正门？”
    他是知道邱元合的地盘怎么走的，毕竟邱元合曾经是弘帮人，这里曾经也是弘帮的地盘。
    “走那里。”纪灵指指一个小巷。
    陆旭挑眉，那里进去还真是邱元合的会所后门。
    纪灵率先走过去，快到巷口时跟陆旭说：“有人问你是谁，你就说是给冬瓜哥送冬瓜的。刚才刚送过，怎么还送，你就说是第二批，刚才没拿完。”
    “……哦。”陆旭愣愣点头，眼睁睁看着纪灵从墙角地上拎起一个手提箱。
    银色的外壳，分明是银行配送的那种提款箱。
    他惊得四处张望，明明刚下车时这里什么都没有，他确定这里一开始……一开始是没东西吧？看纪灵如此淡定的拎起箱子，他又有点不确定了……
    所以纪灵肯定还有更多手下藏着，像罗兰、安妮这种一眼看上去就很招摇的才带在身边，肯定还有其他人藏在暗处，所以纪灵现在才敢只跟他走一起！他刚才要是敢对纪灵动手或者不恭敬，可能现在他就被打成冬瓜了！
    陆旭脑子混乱一瞬，被纪灵一推，推到会所后门，纪灵还很手快的敲敲门。
    里面果然有人问：“是谁？”
    他没时间多想了，在纪灵的眼色下讷讷地说：“给冬瓜哥送冬瓜……”
    “别那么虚！”纪灵小声警告他。
    里面的人很警觉，几秒钟后更近了些，问他：“不是刚送过吗，怎么还送？”
    怎么跟纪灵说的一模一样！！！！
    陆旭只觉头皮发麻，硬气地说：“第二批，刚才没拿完！”
    铁门后面传来开锁的咔咔声，陆旭稀里糊涂被纪灵拉到后面去，门内露出一张年轻又陌生的脸，应该是邱元合的马仔。
    那人一眼看到打扮土气的纪灵，警觉道：“你们谁？！”
    “拿货。”纪灵说着，打开提款箱。
    里面一箱子满满的美钞。
    马仔并不立刻让路，堵在门口又问：“谁介绍来的？”
    “沈幸安，”纪灵自信地说，“我们帮安哥拿货。”
    陆旭：？？？
    而更让陆旭惊讶的是，马仔竟然松了口气，真的让路了！
    “安哥怎么派你们来拿货？”他语气变得很熟稔，“之前的货都用完了？”
    这条路，是纪灵死后乱飘时看到的，当时沈幸安借陆雄接手陆旭的势力，已经在光明正大和邱元合合作。
    刚才邱元合的车开回来，把钱送进来的马仔也走这条路，对话的口令没变，纪灵利用跟钞票的连接都听到了。加上罗兰和安妮已经潜入核心，这里很快会乱起来，纪灵这才敢带陆旭过来“开开眼”。
    他身边都是些什么人：一个洪三爷拿他当磨刀石。好兄弟沈幸安撺掇他赚脏钱、带他儿子追龙，只等他死了可以挟天子以令诸侯。情人是个伪装成华国人的倭国人。手下势力最大的堂主李雄其实是叛徒。
    哦，还有他的大老婆和小老婆，联手给他戴绿帽。
    这人，还觉得一切尽在他的掌握当中呢。
    其实他什么都没把握住。
    纪灵问带路的马仔：“阿雄来玩了吗？”
    陆旭跟他们一起走在光线昏黄的暗道里，听马仔笑着说：“是啊，还叫了两个妹呢。”
    纪灵熟稔地问：“这次谁带他来的？”
    马仔笑得十分猥琐，“嘿嘿，是陆太。”
    纪灵也跟着笑：“哈哈，陆太向来很大方的嘛。”
    “是的嘛，哈哈哈。”
    陆旭只觉得，他们说的粤语他都能听懂，但是又好像，一句话都没听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