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灵在第二间别院跟少女们一起用了午餐，这里的女孩和男孩没有邱兰馨那样的开朗，全程很安静，只用小动物似的眼神时不时偷偷看纪灵，很让人心软。
    她们的平均年纪要小得多，很多才十岁出头，已经能很好的自己照顾自己，懂事得令人心惊。
    当然还有更小的一些孩子，都被安排进疗养院了，她们的身体本就还不能正常亲密。
    纪灵把跟邱兰馨她们说过的话也告诉了这些女孩和男孩，她们都没有异议，乖乖点头，最多说一句“听灵小姐的”，这都算难得了。
    纪灵没能逗留很久，不是因为讨厌这些孩子，而是突然有外面的电话进来找她，请她快去一下疗养院。
    电话那头有些嘈杂，说话的人很着急，“灵小姐，您快来看看，出人命了。”
    纪灵听出是疗养院那边的负责人。
    电话就在餐厅边，纪灵没有直接问，只说：“我马上过去。”
    那边显然也不想在很多人面前说详情，赶紧“嗯嗯嗯”、“您快来”，之后就挂断了电话。
    纪灵心里其实隐约有预感，她给疗养院预留的时间是最长的，现在更是要提前过去了。
    第二个别院的少年少女们没有表现出明显的不舍，只是纪灵说要离开了，她们都小碎步似的挪过来，一起送纪灵出去，像一群眼巴巴跟着成年动物一起移动的幼崽。
    纪灵只能再三安抚，跟她们说过几天来看她们，也会找人来陪她们玩，一起看书一起骑小马什么的。
    香江人很喜欢马术运动，有条件的家里甚至学校就有课，没条件的也会看电视或者报纸上的比赛。
    可惜纪灵说的这些她们好像都没兴趣，只听到纪灵说过几天来看她们就眼睛亮晶晶……是多少有些病态的雏鸟情节。
    所幸纪灵也不觉得是负担，离开时安妮都悄悄松了口气，纪灵和罗兰却面色如常。
    第二个别院到疗养院又要六七分钟，不是半山几个家族合资的大疗养院，而是洪三爷为了弘帮专门弄得小疗养院。
    里面之前住的是伤残孤寡的老弘帮成员，人数不算多，所以纪灵送来的那些少年少女才能住得下。
    那五十二位最为伤重的尤其需要照顾，洪三爷派遣过来的都是弘帮自己培养起来的医护人员，为的就是给她们最好的治疗和照顾。
    即便已经很用心，五十二个人也不可能做到每人配一个医护人员，当时算过，2人一个房间，4人一名护士，已经算是能调动的最大人数，外围还有些在这里养老的老弘帮成员搭把手。
    “病房负责的护士叫艾米丽，今早查房的时候还好好的，给换过弄脏的被褥，喂完早餐后又不小心弄脏了，所以又换一次，全程没有摆脸色，大小姐，真的，艾米丽是我们这里很用心的护士，照顾过很多不方便的老人的！”疗养院负责人一边带纪灵过去，一边解释中午的情况，“同病房的另一位小姐也可以证明，她当时提出想上洗手间，考虑到同病房小姐的情况，都悄悄跟艾米丽说的。艾米丽个子小嘛，就找旁边的护士来帮忙，结果三个人去洗手间的时候，那位小姐就自己挣扎着翻下去了。”
    “怎么能翻过阳台，我记得护栏有1米？”
    “护栏是符合法规的1米15，但是阳台我们之前放置了供老人休息活动的桌椅、扶手一类……她应该是爬上椅子，又爬上桌子……翻过去的。”
    从床上无声滚下去，又爬又滚的来到开门通风的阳台，不知用了多少力气，多大决心，爬上一层层“台阶”，把自己送往真正的天国。
    纪灵忽然停下脚步，问：“就在那里吗？”
    她看的是一片混乱的花坛，那里仿佛什么重物砸下来过，压倒了一小片绿植。
    隐约有还没清理干净的血迹，在石缝里留下一小片猩红，被眼尖的纪灵看见。
    负责人叹了口气：“是，花匠已经联系好了，让他晚上再悄悄过来换掉。”
    “我先去看看她吧，”纪灵问，“离开的那位小姐现在安置在哪里？”
    负责人被她这个说法弄得有些怔愣，磕磕绊绊地说：“在，在负一楼的冷房。”
    疗养院本身就有许多老人，如果忽然离世，他们这里能短暂停灵，看看是弘帮负责火化、安葬，还是能有什么家属来最后送别。
    冷房也就是太平间，隐约能闻到不太好闻的气味，被更重的血腥气掩盖，原本为了风景更好空气流通性更好而建高的楼房，6楼的房间却让女孩再无生还可能。
    也或许，当她经过那么多困难翻上去的时候，本身也不想继续留在这世间。
    纪灵看过验尸报告和疗养院的治疗记录，侧头发现罗兰也在观察尸体。
    目光之中没有猎奇也没有常见的笑意，只是很安静很认真的在看。
    “我知道她大概率是自杀的。”纪灵跟罗兰说。
    罗兰自然也能看出来。
    安妮站在纪灵身边，纪灵在看的医疗记录她也能看见。
    “我知道，”罗兰给彻底破碎的女孩轻轻盖上白布，“我大概没有跟您说过，我见过这样的人。”
    安妮轻轻皱了下眉。
    “这样的吗？”纪灵抬了下手上的治疗记录。
    “是，跟她一样……也许，算比较成功的？”罗兰嗤笑一声，“不会一直流血，也不会大小便失禁，那个人说，成品其实很干净。”
    安妮悚然一惊，语带警告：“罗兰！”
    罗兰无所谓的耸耸肩：“我又没有透露雇主的具体情报。”
    好嘛，纪灵一开始可能还不知道是另一位雇主呢，现在也知道了。
    “shut up！”安妮被罗兰这副样子气得直接飚出母语，“this doesn't ply with our regulations！”
    罗兰冲纪灵调皮的耸耸肩，纪灵眼疾手快，赶紧抱住要暴走的安妮，“安妮别生气！罗兰就算不说我也知道他说的是谁！”
    只是罗兰那么一说，纪灵立刻就能对号入座而已。
    安妮真的气坏了，要不是还顾及着纪灵的雇主身份，肯定要甩开纪灵跟罗兰打一架。
    即便被纪灵整个抱住拦住，她还是指着罗兰的鼻子骂：“不要透露雇主信息！你不是什么都不懂的新人！”
    最强的s级保镖带头破坏规则，下面的其他保镖又如何，有些人可是真的指望保镖工作吃饭的，安妮不想因为罗兰自己肆意妄为，而让其他保镖在雇主心里留下不好的印象。
    “所以我只是最强的，而你是最好的，”罗兰无所谓地说，“my lady看到了吧，我们公司的正经保镖都是安妮这样的，很懂规矩的。”
    “roland blake！”
    纪灵真有些头疼了，“我不会因为罗兰这么说，就否认所有保镖的职业素养，也不会把这件事透露出去，好了安妮。”
    她本来还很难过，现在反而完全冷静了，“不要打扰她休息了，我们走吧。”
    罗兰所说的那个拥有人彘的雇主，他现在提起来，显然是跟地下天国有关。
    纪灵如录像一样清晰记忆着每一秒的大脑光速回放着她们那天检查地下天国账本的景象，有一秒，她现在回忆起来还真发现了异常。
    透过记忆里茶色玻璃倒映出的影像，纪灵看到罗兰当时落在她手上账本的目光定了一秒，然后下意识皱眉。
    阳光随着几人离开太平间重新洒落过来，纪灵回拨着那一秒的记忆，她当时看到的订单，上面的名字叫做：藤原浩也。
    “罗兰啊，”纪灵突然停下，突发奇想似的，问罗兰，“你知道藤原浩也用日语怎么念吗？”
    罗兰在阳光下呈现出浅紫色的眼睛因为他低头的动作而颜色变深，唇角带笑轻吐出一声：“ふじはら ひろ。”
    两人对视一秒，在安妮看过来前心照不宣移开视线。
    纪灵突然想起前世她听过这个名字，她不懂日语，但共振宿主优越的记忆力让她看过听过就全都记得。
    她听过这个名字，因为叛逃的五少爷陆宁和潜伏在陆旭身边的倭国情妇户松麻美都曾经跟他联系过，他不仅是地下天国的客户那么简单，他是地下天国在倭国的代理，或者说，负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