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纪灵走在前面，安妮罗兰跟在她身后，三人一同来到陆园小白楼的一楼餐厅。
陆园的早餐不是外界想象的那样堪比满汉全席，管家会在晚上睡前、第二天清晨前来问候两次，确定主人家今天想吃什么，然后在主人们下楼时准备好。
有时是私人厨师自己做的，有时可能是去市区买的，洪三爷有时候也跟年轻的少爷们一样，喜欢吃点外面的新鲜口味。
餐桌上除了纪灵三人，还有陆旭和陆启，见到比自己大一岁的纪灵，陆启放下筷子起来打招呼：“大姐。”
非常乖巧。
相比之下，陆旭就瞥了纪灵一眼，自己继续该吃吃、该喝喝，显得很没眼色。
“早，”纪灵冲陆启笑了笑，“不用那么客气。”
陆启只笑笑，很安静。
他今年才16岁，但已经不上学了，自己想学什么，都是洪三爷专门找人来教他。
纪灵看到的资料上，他5岁就被洪三爷收养，一门心思只想照顾老头子，甚至打听过国外的管家学院……从枪械到自由搏击，从营养学到财务管理，他学的都是服务于洪三爷的东西。
或者说，服务于龙头的东西。
对于洪三爷目前属意的继承人，陆启自然给到足够多的尊重，甚至陆旭那边没打招呼，他坐下后都冷冷瞪了一眼。
陆旭也反瞪他一眼。
兄弟你一眼我一眼，说不出的滑稽。
纪灵可不想他们一会儿在餐桌前打起来，她的这份早餐才刚上桌呢。
她故意问陆启：“堂主们约了几点？”
她其实知道几点，但这种明知故问的问题，陆启都能立刻放下和陆旭的眼神官司，马上回答她：“下午四点，会后阿爸会留叔叔伯伯们一起用晚餐。”
故意晚一点，不是为难纪灵，恰恰是给纪灵先一步了解那些人，那些人也能从外界了解纪灵的时间。
陆启那边有个文件袋，既然纪灵主动提起下午的事，他便先一步拿出来：“这是阿爸给你的弘帮资料，下午来的叔叔伯伯，有些可能……唔，不是那么好相处，当然，他们也不会忤逆阿爸，你提前了解一下，也能心里有底。”
安妮帮纪灵拿过来，纪灵看了下厚度，对陆启说：“谢谢，我正好可以一边吃东西一边看。”
“没有关系，”陆启垂下眼睫，避开纪灵的视线，“阿爸支持你，我和炜哥也会帮你的。”
陆旭莫名发出一声冷哼。
纪灵冲他甜甜一笑，“好了小旭哥，我知道你也会支持我的。”
陆旭一秒脸黑……他本来碰上纪灵就喜欢黑脸，纪灵一跟他说话，他表情丧得就更明显了。
“如果不是听老豆的话支持我……”纪灵搅合着加了许多糖、牛奶和可可粉的咖啡，慢悠悠地说，“你也不用忙到凌晨4点多，早上7点又坐在这里一起吃早餐。”
还不是因为洪三爷让陆旭跟着纪灵，他昨晚听到纪灵跟管家说7点30分用早餐，所以才稍微眯一会儿就下来等着。
纪灵的咖啡都因为大量牛奶和可可变成棕色了，他的咖啡还是浓黑的颜色，没有糖，也没有牛奶一类，纯纯的黑咖啡，就是为了提神而已。
陆旭顺着纪灵的目光看到自己的咖啡，冷哼一声，抬起来一口喝掉。
他没问纪灵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她在陆园可是地位不同呢，两个贴身保镖随时跟着，剩下三个神出鬼没不知道在干嘛……说不定就盯着他们呢。
很没规矩。
但洪三爷都默许了，他还能说什么。
纪灵确实知道很多，尤其现在洪三爷又把弘帮的人员资料也给了她，她只需要翻动一下，眼睛扫过，脑袋就记住了。
眼前的信息，他们前世的行为轨迹，还有吉姆三人不断送回的资料，她能对这些人有更全面的了解。
“我上午没什么事，中午可能会去看一下那些女孩子，你就不用去了，自己在陆园休息吧，”纪灵对陆旭说，“或者，你也可以去看看你的孩子。”
陆旭眉头微不可察的皱了皱，纪灵看着他，笑容和煦：“虽然不太理解你怎么情人那么多，还说大老婆和小老婆是真爱，但既然她们有你的孩子，你时常去关心一下没问题吧。”
陆旭眉头真正拧起来，直视着纪灵：“你……”
似乎纪灵继续挑衅，他就要真的发怒了。
纪灵却一脸莫名和坦然：“作为你的妹妹，关心一下我的侄子，没问题吧？”
“不用你关心。”陆旭冷冷顶嘴。
纪灵摇头：“13、4岁的男孩正是叛逆的时候呢。”
陆旭一拍桌子站起来：“我说了不用你管！”
纪灵还没说什么，陆启也跟着一拍桌子跳起来：“大姐的意思是你儿子是不是有问题，让你去看看！”
他好像比纪灵还生气，但生气归生气，纪灵倒是没想到陆启的脑子竟然转得这么快。
陆旭还有点没反应过来，抓起陆启的衣领，像要揍他，两秒后才后知后觉停下，问纪灵：“你什么意思？”
他刚刚才稍微想起来，纪灵有自己的人脉和情报网，洪三爷都说过纪灵知道很多。
陆启趁机推开陆旭，两人的拉扯让陆启这边的牛奶都洒了，弄脏了他的衣服。
纪灵看见，冲陆旭抬了抬下巴：“给陆启道歉。”
陆启拿手帕的动作缓了一下，陆旭则又攥紧拳头咬紧牙。
纪灵撑着脑袋静静看他，神色很平静，甚至带点诡异的……乖巧？固执？
好像如果陆旭不道歉，她就这么安静看他，不会再继续说话，也不会再继续纠缠这个问题。
可陆旭怎么不知道他的儿子有什么问题，他不觉得他儿子有问题啊。
这样想着，却又不太敢确定了。
陆旭深呼吸几次，扭头对陆启粗声粗气说了句：“对不起！”
陆启本来只是冷着脸机械性的擦衣角和裤子上的奶渍，闻言反而抿了抿唇，头更低了。
纪灵的目光从陆启身上挪开，扫向餐厅边上候着的佣人：“给六少爷重新准备一份早餐。”
佣人确定没事了，这才赶紧动起来，通知厨房的通知厨房，收拾桌面的收拾桌面。
纪灵又对陆启说：“这里没什么事，你先去换一下衣服吧，怪难受的。”
陆启低头“嗯”了一声，快步离开了，倒是离开纪灵视线后又瞪了陆旭一眼，被安妮和罗兰看在眼里。
纪灵其实也从大落地窗的反光处看到了，也不过是个16岁的少年人而已……
“喂……”陆旭不甘寂寞的冲纪灵喊。
相比之下，他真的很不可爱。
保镖有责任保护雇主的各种安全，身体、心理，甚至尊严。
罗兰和安妮已经在用眼神询问要不要教训一下陆旭了，纪灵笑着摇摇头。
“对自己真正的兄弟态度粗暴，虚情假意的酒肉朋友倒是掏心掏肺，”纪灵对陆旭说，“你的‘好兄弟’大头和，我听说在撺掇你儿子追龙呢，也不知道现在什么情况了。”
陆旭眼睛一瞪，看纪灵已经气定神闲开始切小牛排，忽然想到什么似的，话都不说一句就跑了。
“my lady真善良，”罗兰故意逗纪灵，“要不要我帮您切？”
纪灵用刀叉的动作有点奇怪，好像刚驯服双手，透着一股优雅斯文，但是又有点说不出来的僵硬的劲儿。
安妮都只感觉纪灵动作别扭，罗兰已经发现纪灵不熟练了。
不熟练，但是看起来又好像已经学习、练习过千万遍，怪异的生疏又异样的熟练，好像大脑和身体，精神和灵魂分离了一样。
纪灵孩子气的瞪了罗兰一眼，完全是在学刚才那两兄弟，嘟嘟囔囔地说：“我要自己切，你们吃你们的，别管我。”
这可是她第一次自己切牛排自己吃呢，每一块的大小都几乎一模一样，完美。
纪灵故意把自己的盘子拖到罗兰的盘子边，让他看清楚两人盘子里牛排颗粒的大小——罗兰切得可粗犷多了。
然后拖回来，一口一粒，很好很优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