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知渝莫名多了几个学生。
苏老送来的人,她自是拒绝不了,但这几位是什么情况?
“于大人,以及吴家的二位,几位这是?”
温知渝看着一大早站在自己院子里的一行人,一眼看过去,全都是陌生面孔,且,这些人见着她之后,竟都来同她行礼。
“见过先生。”
温知渝盯着看了一会儿,踏出房门的脚也收回去了,然后轻轻的,默默的关上了门。
容玉赶来的时候,看着院子里站着的人,而温知渝房门紧闭,显然是被吓到了,容玉倒也不管,径直进了房中。
“这是怎么了?竟将你吓的躲在房中不敢出去了?”容玉进去之后,见着人正在那喝茶,倒也谈不上惊恐。
“我只是想知道,我怎么突然有这么些学生了?殿下,您知道吗?”
“于恒,该是周崇送来的吧,周崇身为江淮的知州,对青阳这些事一无所知,我却一来就知晓了,他想监视我,倒也正常。”
温知渝给容玉也倒了一杯茶“所以,怎么将人送到我跟前来了?还是以学生的名义。”
容玉喝一口茶水,“这什么茶叶啊?”
“菊花茶,清热败火,我想殿下这个时候应该多喝些这个。”
“是不错,若有多余的,给我也送一些吧。”
“那吴家的那兄妹两个呢?”
“姨母说让他们在我身边做事,你也知道,我眼前暂时还不需要人,而且这两位虽有些能耐,但太冲动了,同我以前一样,我想着放他们在你身边,也好沉淀一下性子。”
外面那六位,可都是大有来头,所以,这先生二字,她更是担不起了。
“这几个人,不如还是另请高明吧,殿下,你该知道的,我那些想法,不是谁都能认同的,便是殿下,也不敢全然采用。”
温知渝翻看了一下容玉给她的那些姜桐写下的书,和她一样,想法在这个时代,算是极激进的。
姜桐那些想法,已经删改过好几次了,开始试图和这个时代融合,温知渝正在看着呢。
容玉点头“我知道啊,知渝,那老头送来的三个学生,其中有一个女子,你瞧见了吗?”
“嗯?”温知渝倒是真的没注意到。
“那位,女扮男装,挺明显的,你刚才没瞧见吧。”
容玉看了一眼,便是个书生,那身形也不该那样秀气瘦弱,有心人一眼就能看出来。
“他们将自己的儿女和心腹送来,无非是多一条路罢了,这些老狐狸,这个时候不肯光明正大的站在我身边,等到我到时候得势了,肯定要重用这些人,进可退,退可守,真的一手如意算盘啊。”
容玉说着,盯着温知渝,移不开目光“你觉得呢?”
“殿下这样想倒也没错,不过,这和他们来做我学生有什么关系?”
“知渝,你能当我的先生,还能带不了这几个小孩?你可是未来的帝师啊。”
容玉硬着头皮,看着温知渝似笑非笑的眼神,给人戴高帽子“还能拿不住这几个小鬼?当初你给我上课的时候,拿着一把戒尺,我都害怕你。”
“呵。”
温知渝齿间溢出一声冷笑,容玉更紧张了些“你也知道,这些文人黏糊的紧,别说师长了,便是同门,关系都不知多亲厚。”
“至于老师,更如同自己再生父母一般重要,你做了他们的先生,往后等同于他们第二个娘啊,让他们好生伺候你也成啊。”
容玉在温知渝的逼视下,声音越发小了“额,这些人我也着人查过,都是没多少心思的,不过是听令行事,我让人留在府上,你想教就教一下,不想也没事。”
容玉声音更小心翼翼了一些“就当府上多了几个吃饭的嘴吧。”
温知渝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菊花茶喝了,看着眼前容玉坐立不安的样子,终于绷着脸点点头。
“不必跟在我身边,前两日才与我说阿霁要来了,你可别忘了,那个人心眼多小,若是见着我被前呼后拥的样子,怕是又要闹了。”
容玉喝着茶“既只是个不重要的身份,那我去安排吧,只要你愿意收下就好。”说完就跑了。
温知渝勉强点了个头之后,容玉长出一口气,出门将人带走了,顺便还给温知渝送了这些人给新的女先生准备的书信。
她就说,文人黏糊。
温知渝看着那些书信“这是什么?”
“据说,是他们备下的拜师礼,你要瞧一瞧吗?”
容玉扔下书信就跑了,招月上前一步“姑娘,要收起来吗?”
“拜师礼,我还能不看一眼吗?”
温知渝抿着嘴角,颇觉得无奈,拿起信看了“人家都写了,这个面子总是要给的。”
她也不曾想到,最后竟是来当夫子的,不过容玉说的也没错,这些人背后的势力在江淮不容小觑。
认她做夫子,也不过是有了一个名正言顺进入姜府的理由罢了,容玉如果早有安排,她就不必插手了。
不过,古代的师生关系的确要亲密许多,很多人都将老师看的如父母一般重要,这几个人纵然别有心思,总是要做好面子功夫的。
温知渝想起一大早就站在自己院子里给她请安的人,只觉得,容玉所说如此,她也算是惹了一个大麻烦。
但愿阿霁到时候不会瞧见什么不该瞧见的。
而且,她也不是什么垂垂老矣的夫子。
温知渝正午的时候,又见着人来了,还是来给她请安的。
“他们打算给我请安多少次?”温知渝看着院子里乌泱泱的人,分明是她的院子,为何最后她连门都出不去了?
“拜师未成,所以一日请安三次,若温姑娘收下我家姑娘,请安的次数,自是由温姑娘决定。”
懂了,这是在强迫她收下这些学生。
“他们……”
“可是我家姑娘的自荐信有何差池?”
自然是没有,温知渝看了,这几位的自荐信,写的自是文采斐然,毕竟即便都是文人,这几个也是极有文采的。
但,这些信,是她理解错了吗?怎么读起来情意绵绵的?
拜师的信件和求爱的信件,为何会在某些词句上诡异的重合吧。
温知渝生怕自己觉得感觉错了,又仔细看了一遍,还是那些话。
“这是在给我表忠心吗?”
想了好一会儿,温知渝才总算是憋出来两个字来,除却忠心二字,她也不知够如何形容了。
“姑娘,这不好吗?”翠柳平日都很安静的跟在温知渝身后,基本上是不声不响的,几乎让人忘却了她的存在。
容玉偶尔见过几次,便说这丫头不像个普通侍女,听闻是萧霁送来的,便了然,果真如此。
“我是谁啊?说的好听一些,是谋士,是幕僚,可实际上,我没有官职和实权,全靠着殿下的信任。”
信纸叠好收起来,“可他们却在这给我表忠心,希望这并非是他们的本意吧。”
不过,古人的确重知己,好些个后世用来表白的话,其实都是写给友人的。
很多诗词,都被后世曲解了其真正的意思,但愿,这几个人写给她的信,也是被她这个现代人曲解了其中意思。
翠柳看着那几封信,踌躇了一下,低头问温知渝“姑娘,需要我去查一查这些人吗?”
“没什么可查的,于恒,吴家的人,还有苏先生的弟子,他们来姜府,我并不意外,我只是觉得,我像是被迫卷入的。”
古时,师生关系本就亲密,若当真拜了师,写了帖子,她就得担着这几人的未来了。
“下次,下次他们再来,让单独前来,我和他们聊一聊,总要知道他们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吧。”
温知渝和翠柳说话的时候,半点不设防,翠柳忠于萧霁,这些事,都是要告知萧霁的,她越瞒,对方越是要胡思乱想。
温知渝有时候也会忍不住想,萧霁如今就和黛玉一般,触及她的事情,总要多愁善感。
下一次写信的时候,写个萧黛玉吧,反正萧霁也不知道那代表什么,说不定到时候自己还要抓耳挠腮一番。
温知渝让翠柳飞鸽传书去“告状了。”
萧霁这几日正在京中周旋,试图让陛下主动放他离京前往琅琊,让他去见阿姐。
“琅琊那边传来的消息,微臣也不能确认真假,陛下该最是清楚的,无论哪个朝代,朝中三品以上的文官,多和琅琊有关系。”
宣武帝当然知道,否则他也不会在和元后关系最亲密的时候,主动求娶如今的皇贵妃。
皇贵妃,的确得用,她聪明,却没有更大的野心,比不得元后,让他心生警惕。
所以,他让皇贵妃做了自己手中的刀,直指元后,幸而,王翎没有让自己失望。
但他已经厌了这样恶毒心思的女人,他如今更喜欢漂亮柔弱,胸无城府的女人。
至于皇贵妃,为了琅琊王氏,她这个贵妃的位置会坐的很稳的,但终其一生,也只能是皇贵妃了。
“你想亲自去一趟?”
宣武帝看了一眼萧霁,微微皱起眉,之前,温知渝离京,他对萧霁就非常不满,但他知道萧霁很是喜欢那个姑娘,喜欢到将自己扔进尘埃中,且萧霁自己也重伤。
再然后,他知道,以萧霁的能耐,不会不知道那是毒,但萧霁还是主动吃下了毒药,对一个多疑的帝王表了忠心。
如今,他已经老了,朝中的大臣都是人精,知道该到了拥护新皇的时候了,如今天下没有大乱,这从龙之功,便是从夺嫡开始的。
人老了,大脑开始萎缩,便控制不住的开始变得昏聩,他紧紧握住手中的权力,浑浊的眼盯着所有觊觎他权力的人。
这个时候,身边能信任的人便越发少了,至少现在,宣武帝找不到另一个能接替萧霁的人。
“子昭,你这个人啊,就是太重感情。”宣武帝像个慈祥的长者一样,像是在教训自己不听话的子侄。
“陛下看微臣自是什么都好的。”
萧霁低着头,他如今想要的,可从不是权力,只要不觊觎权力,陛下会很满意的。
“琅琊,如今动不得,但,他们也该收敛一下了。”
“微臣明白。”
“至于你亲自去的事情,朕再想想吧。”
“是,微臣告退。”
萧霁出了御书房,他知道这些时日,琅琊 有人在走动,试图将他和三公主绑在一处。
他如今是陛下的人,让他去给公主当驸马,也不知道琅琊到底是在给陛下找不痛快,还是在试探陛下。
可皇帝,从来是经不起试探的。
萧霁从皇宫出来的时候,还带着笑,轻松愉悦的样子,他知道,陛下只会更不相信琅琊。
谁也不知道,眼前的人背后到底是忠心于谁的,萧霁想起宣武帝的样子,他们的陛下分明正值壮年,可这短短一两年的时间,却变得疯癫苍老。
且他们这位陛下自己,毫无所觉。
萧霁上了马车之后,才冷下了脸,如今就连他,也感受了一把伴君如伴虎的危险感。
萧霁毫不怀疑,现在的皇帝陛下是失智的,尤其是赐死的时候。
回到温府,进了书房,看到书桌上,从江淮传来的飞鸽传书,近乎急切的上前拆开了信件。
这个时候,哪怕看一看阿姐的名字也好啊。
然后,萧霁就看到了,有人对他的阿姐“求爱”。
翠柳当然不会这样写,事实上,她是个很老实的人,从温知渝口中说出来的话,从不加以润色,一字不变的传给萧霁。
但这些已经够了,对萧霁来说,是男是女,是求爱还是拜师,都一样,这些人都在绕着他阿姐转,对对阿姐“图谋不轨”。
“文人,这几个小鬼也算文人?”
萧霁怒气四溢,他不在阿姐身边,讨厌的人却层出不穷,而他只能干看着翠柳传来的消息。
这江淮,他去定了。
萧霁沉着脸,思考着他这两日该做点什么,奇怪,前世这样的日子他早就已经习惯了,即便深陷京城的权力旋涡,他也从不觉得无法忍受,甚至对掌控其他人生死这件事乐在其中。
可现在,他得阿姐来给自己续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