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武二十二年,新年伊始,宣武帝封玉玺之前最后一道诏书,便是将江北和淮北封地赐给了大公主容玉。
朝中的老臣自然记着,原本江淮就为一州,之后除了江淮民乱那件事,才分了去,如今将两地都赐给大公主,虽封地范围大了一些,但江淮那地方本也不是什么富庶之地。
更何况,江淮民乱之后,各个世家都对江淮避之不及,唯恐触了陛下霉头,现在,大公主接了去,倒也是个好事。
萧景阳知晓之后,长叹一声,“物归原主。”有这样想法的人不只是萧景阳一个,可他们最多,也只是说一句,物归原主,也好。
容玉接了圣旨,以及陛下口谕,说是让公主年后就去封地上看看吧,容玉看着来宣旨的高公公,高公公看着她,眼神中竟然有一丝悲悯,这个最了解她父皇的人,眼中若有悲悯,代表什么,再清楚不过了。
容玉颔首“我明白,既然父皇身体康健,京中也有其他兄弟姐妹照顾,那本宫,就走了。”
高公公点头,想起这位公主历来懂事,这一次,该也是被元后的事情迁怒了才是,念起元后,高公公看着容玉“大公主,陛下还往侯府去了一道口谕。”
容玉眉心一跳,有了不好的预感。
“世子年纪不小了,是该早些成亲,早些让侯爷抱上孙子了。”
温知渝的身份不显眼,但这个人却不是能轻易融入人群之中的,容玉深吸一口气,其他人都能发现,或者说,跟在她身边的每一个人,都是被查过身份的,那温知渝的身份,她父皇也不会全然不知。
那冀州的人都能看出温知渝是容玉的谋士,她父皇怎么会不知道呢?
她父皇的意思很明确,让萧霁看好温知渝,或者说,让萧霁顺理成章的困住温知渝,然后,顺理成章的砍断她的左膀右臂。
容玉拿着圣旨去了王府,容琛还是睡着,嫂嫂也憔悴了许多,容玉这个时候,已经知道了自己兄嫂到底承受了多大的压力。
容玉看着自己兄长“还是没有好转吗?”
“说是病情稳定了。”
容玉明白,病情稳定,但就是醒不过来,或者说,再醒来的时候,便是将死之时了,容玉手中拿着药,却怎么也不愿给容琛吃。
还不是时候,还不到时候,容玉一直这样说服自己,哪怕是在床上晕着,也总是活着的,活着总是有希望的,说不定什么时候遇到了个神医,她的兄长就会活过来,好起来。
容玉打算在王府过新年,然后告诉她嫂嫂,她年后要去江淮,她嫂嫂立刻就红了眼眶,情绪很激动,但这王府中的人不少,她只能按捺住自己的情绪“江淮啊,我家中就在江淮,阿玉,你若去了江淮,能不能去见一见我爹娘啊,自我来了京城,我们便许多年没见了。”
“好,嫂嫂要带什么东西,我也好一并带去。”
“好,我这些时日准备一下,阿玉,我有个侄女在娘家,没了爹娘,你到时候替我多照顾一下。”
容玉用力点头“好。”
容玉送走了自己嫂嫂,便有些萎靡了,“赤影。”
“公主。”赤影低下头“您有什么吩咐吗?”
“高公公说得话,你去和温姑娘说一声吧。”
赤影虽疑惑,但还是点了点头。
温知渝前些时日已经回了温府,没办法,尚衣局奉旨绣的凤冠霞帔,说不好什么时候就要送到温知渝手上去,总不好在公主府接嫁衣吧。
温知渝回了温府,和萧霁又成了井水不犯河水的地步,且温知渝这一次是铁了心要走,萧霁也不曾去缠着她,倒是让温知渝意外。
而萧霁,只是寻了一味药来。
容玉明白,温知渝放不下她,更放不下自己的筹谋,所以,温知渝会和自己去江淮,可容玉更清楚,萧霁若是不放手,温知渝走不了。
那谁又能改变萧霁的想法?还是只有温知渝。
这两人之间的事,谁都看不明白,尤其是她,容玉总觉得,萧霁对自己有很大的敌意,如果不是因为她也是个女子,她都觉得萧霁是将自己当做情敌去看的。
容玉自然是要去帮温知渝的,这可是她遇到的,最好的谋士,经过冀州的事情之后,容玉就无比清醒,为了温知渝,她是不惜和萧霁为敌的。
为了坐上那个位置,多一个敌人算什么?虽然这个敌人有些难缠。
现在只看萧霁是怎么想的了,或者说,温知渝能不能哄着这个人开口,萧霁不同意,容玉却拐走温知渝,到时候,萧霁都能去京兆府告她了,拐带人家夫人的罪名。
容玉想着,忍不住笑,心中被一件件事情压着,让她觉得自己喘不上来气,只这个时候,勉强松快了一些。
萧霁爱重温知渝,平日在温知渝面前,更是纵容,想来,应该都不会太麻烦吧。
很久之后,容玉才明白一件事,萧霁那个人伪装的太好,他其实比任何人想象的都要疯癫,面对着温知渝的时候更是如此。
萧霁有多纵容温知渝,在温知渝面前将自己压抑伪装的再好,在他撕破自己的伪装之前,就会比任何人都疯狂。
若容玉也有前世记忆,那她或许会对萧霁有所警觉,可她没有,而温知渝,她觉得自己总是能如愿的,萧霁只是想要她不要离开自己,小孩子心性而已,总要懂事的。
而且他们之间的问题太多了一些,总要解决了才好,过去的时候,他们发现了问题,总是插科打诨了过去,然后就成现在这样了。
温知渝这边想着解决问题,却忘了萧霁根本不会用正常人的思维来思考问题,他只愿意用自己的方法。
而现在,萧霁只知道,温知渝要离开他,因为他的欺骗,他好不容易寻回来的人,留不住了。
直到除夕前一日,温知渝才见到萧霁,其实也不过是十几日没见到,可这一次,她见到萧霁从门外走进来的时候,竟有了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温知渝想说的话便怎么也说不出口,只是半个月而已,这个人本就清瘦,如今竟然是有些形销骨立了,周身的阴戾几乎是从骨缝里渗透出来的,那一身皮囊几乎克制不住他了。
“怎么,瘦成这样了?”
温知渝半晌才说出话来,萧霁却是露出一个笑来,好像刚才那周身的阴郁都是错觉一样“阿姐,明日就是除夕了,阿姐,要和我一起过年吧。”
温知渝看着眼前的萧霁,这个人知不知道自己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样子啊?本来入冬了就天冷,昨夜还下了一场雪,萧霁穿着厚厚的大氅,几乎要将萧霁压垮了。
萧霁的声音带着些卑微,甚至是固执的“阿姐,除夕和我一起过,好不好?”
温知渝点头,她只要在这里的时候,只要是过年,她都是和萧霁一起的。
“嗯,其他的事,过完年我们再说,阿霁,这一次不要再逃避了。”温知渝到底不能将这个样子的萧霁关在门外。
他不是温霁,她也一样心软。
“好。”萧霁的声音轻飘飘的,看着温知渝的眼神,疯狂而阴沉,带着扭曲的笑意。
阿姐,你又骗我,明明过年后,你就要和别人离开京城了,然后又一次的,毫不犹豫的抛下我。
萧霁认真又仔细的看着温知渝,阿姐既是来拯救我的,那就该属于我才是。
今年的除夕有些冷清,萧霁提着一坛酒来的时候,温府中的下人也只余几个回不去家的,招月看着萧霁手中的小酒坛,要去接过来,萧霁避开了。
温知渝翻看着画本子,今日除夕,是该给自己放个假了,至于旁的人,温知渝去看萧霁,这个人好像很高兴,那种让人兴奋的愉悦。
萧霁什么时候这么喜欢过年了?
“想什么呢?”
“想阿姐啊。”萧霁两根手指轻轻摸着手边的酒坛子,看着外面的天色“阿姐,天快要黑了。”
“饿了?那吃吧,”
温知渝往桌边坐下,萧霁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酒坛,看了看旁边的招月“招月,你带着烟柳她们先下去吧,我想和阿姐单独说说话。”
招月去看温知渝,温知渝也明白,他们之间要说的话,其他人也不好听到。
“你想和我说什么?”
温知渝还以为,这个人又要糊弄过去呢,有些事不说出口,好像就能当做没发生一样。
没想到,这个人竟然主动要提起这件事了?
萧霁倒了两碗青梅酒“我记着阿姐喜欢。”温知渝看着眼前的青梅酒。
“只是喝酒?你这样子,倒是要给我下药一般。”气氛太沉闷了,温知渝还试图打趣一下,谁知道,萧霁却只是勾勒起一抹来。
“萧霁?!”温知渝有些迟疑的看着眼前的青梅酒。
萧霁摸出一个小瓷瓶,打开瓷瓶,然后尽数倒在了自己面前的那一碗青梅酒里面“阿姐,江湖上有一种毒药,叫醉风流,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这毒很少见。”
萧霁又露出那种愉悦的笑容,可这一次,温知渝见到了萧霁的疯魔。
“若用了这毒之后,一炷香之内不和喝了解药的女子交欢,便会毒发而死。”
“解药呢?”温知渝恐惧而惊慌。
“解药啊,刚刚不小心放进阿姐的茶水里去了。”萧霁看着温知渝,一双眼亮的惊人“阿姐会舍得看我去死吗?”
毕竟解药即便不用,也不会对温知渝造成任何伤害。
温知渝惶恐的落了泪,她说萧霁是个疯子,可却始终不曾迈开脚步。
萧霁盯着温知渝,带着汹涌而至的恶意“阿姐,不逃吗?”
萧霁看着门“门就在那里,我又没有上锁,阿姐出去喊一声,想来会有人来救阿姐的,招月不是最在乎阿姐吗? 就连我的人,说不定都会站在阿姐身后呢。”
温知渝起身,她现在的确能逃,萧霁给了她机会让她逃走,温知渝看着萧霁,萧霁气定神闲的坐在那里,却像是在手中握着一根看不见的锁链,一边是萧霁的性命,一边紧紧牵扯着温知渝。
“你明知道,我不愿意,萧霁,我不愿意。”
萧霁看着温知渝,过了今晚,阿姐怕是要恨毒了他,可那又如何。
萧霁伸出手,拽住了温知渝的腰带,是渴盼,是绝望,走投无路的疯“阿姐想让我当个好人,光风霁月,温润如玉我当了,可我还是留不住你。”
萧霁看着温知渝“我不是温霁了,所以我再也不是你的首选了,是不是?”
可分明,爱你的人,才是萧霁。
温知渝的衣服落地,光裸的肩露在空气中,温知渝冷的轻轻颤抖,萧霁拥住她“阿姐,我的时间可不多了,明日,温府应该不想办丧事吧。”
萧霁一件件,轻佻的脱去了温知渝的衣裳,最后只剩下一件小衣。
“我会恨你,我一定会恨你。”
萧霁抱着温知渝放在床榻上,俯身吻她“那就恨我的,阿姐。”
他想要温知渝爱他,若是不爱,那他占有这个人也一样,不够爱,在萧霁眼中,也是不爱。
有人缺爱,所以别人施舍一点爱意,他们就会死心塌地,可萧霁不一样,反正,他从来都只有一个选择。
萧霁是个带着怒气的绝望疯犬,他和温知渝的第一次,本该是温柔缱绻的,如今,却像是一场折磨。
温知渝第一次这样害怕自己的身体,分明这是一场屈辱的折磨,可她却在轻颤中感受到了欢愉。
“那醉风流不好制,价格千金,如今看来,十分值得。”萧霁低低笑着,看着温知渝在自己身下颤抖“是不是?阿姐。”
温知渝死死咬着唇,不肯泄出一点声音来。
温知渝喜垂丝海棠,因着院子里那一树的海棠开的很好,所以萧霁也喜欢,如今,海棠花在他身下绽放。
海棠花从枝头被人摘下,落在人掌中,被肆意玩弄。
花离了树,便没了依靠,风过花树,轻易席卷走了那一朵海棠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