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山议员双眼注视着面前的这个年轻人。
或许没想到竟然会被这样一个人物顶撞。以石山的议员身份,其毫无疑问,平时往来的都是权贵。即便是律师,也是和大律师事务所们打交道。像这等不知名的律师,不可能入石山的法眼。
平日里接触不到的虫子,却跳起来蛰痛了人。
北原依旧站在那里,目光直接迎向石山。在目光中,已经不加掩饰地露出了凶狠。在经历了京都一天的追逐之后,未实现抓住江藤的目标。此时,正缺一个口子,来将心中的怒火全部倾泻出来。
此时,如果有人主动送上门,那将是极好的。
无论这个人是谁。
石山感受到了面前这个年轻人的杀气。石山当然不知道北原今天一天在京都所经历的一切。他感受到了一种困惑。他不知道面前的这个年轻人,究竟是何来的勇气,竟然胆敢挑战自己。
石山尽管结交权贵,身居高位,但内心却气量极小。
他已经深深记下了这个叫做北原的律师。
天下万般灾祸就能从此消弭,万世太平?
谁是谁非,并不重要。
这样的话,在证据面前,东洋就落了下风。
在京都大学对峙的双方人马——
在场其余人,都不由得捏了一把汗,不知道接下来的事态会如何发展。
两边的大人物们在进行紧急的商谈。双方其实还不想直接撕破脸皮。事实上,东洋的议员很快就要换届。一场更加庞大的谈判和协商,正在酝酿之中,这场东洋、西洋谈判所涵盖的主题,如果提前外泄,恐怕将引起前所未有的大波澜。
大人物们既然很快达成了一致,那么下面的人也将收到指令。
大河原的侵权专利事件,毫无疑问给予了西洋更多的谈判筹码。在夜色之下的东京,西洋的大人物们向东洋进一步提出了外汇规制问题,要求东洋进一步削减自由兑换日円的各种或明或暗的阻碍。
石山和北原之外,京都大学的校长寺泽龙二也现身了。这位在风波之中一直隐身幕后的校长,暗地启用了宇都宫对大河原进行内部调查。在得知处置现场竟然有西洋的使节和东洋的议员在场之后,寺泽也不得不来到了现场。
东洋和西洋的大人物们很快就进行了接触。大河原的专利侵权,并非只是寻常侵权这么简单。由于这些行为背后有公帑的资助,这下子更是坐实了一直以来西洋对东洋盗窃知识产权的指责。
各方都希望严格保密。
当然,西洋作为回报,也承诺会加大对东洋本土的直接投资。
既然这个时点如此的特殊,那么双方也就愿意做出一些妥协。
此时——
现场的人们并不知道,大人物的博弈们,已经同一时间在东京展开了。佩德罗掌握的京都大学大河原的侵权专利情报,已经传送给了西洋更上层的人物。尽管硬盘里的数据尚未传输过去,但已经有了基本的证据。
同时,东洋必须削减补贴科技的限额,必须建立一个更加透明的官产研制度,以确保公帑没有干预市场的运作。
两拨人马在京都大学对峙。
是非曲直,弄清楚了又如何?
一个初步的结果,很快就达成。具体的结果是什么,外人们无从得知。毕竟这些谈论永远不可能摆在正大光明的桌面协议之中,但却会成为日后束缚各方行动的潜规则。如果想要日后真相揭晓,除非有亲历者愿意撰写回忆录,否则这些曾经发生过的事情,都将彻底如烟消散,不为人所知。
不过,究竟谁是谁非,这并非大人物们所关心的问题。
谁得到好处,谁得到坏处,这才是最为重要的问题。
就在双方对峙极为紧张之际,石山和佩德罗都不约而同地接到了电话。
两位大人物们不知道在电话内交谈着什么。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对于在场的绝大多数人来说,这简直就是煎熬。毕竟这里牵涉的事情太大了,无论在场的人怎样决断和行动,事后都将面临巨大的责任。对于不信教的人士来说,如若这个时候虔诚祈祷,能够获得一个好的结果吗。
大约过了十五分钟。
虽然只过了十五分钟,但却像过了两个小时一样漫长。
石山收起了电话,他的眼神有些不甘,但却又无奈,似乎在经历了一番挣扎之后,随后摆了摆手,下令道:“让他们走吧。”
听到石山的这个命令,在场的人都松了一口气。
京都大学的人士们之所以松一口气,是因为这个命令是议员下的。这就意味着,他们不用承担命令的责任。
既然得到了放行,那么就尽快离开。
就在佩德罗、古美门、北原一行人准备离开时——
石山眼睛死死地盯着一行人中的那两个律师。是的,治不了西洋人,难道还治不了你们两个东洋人吗。石山有些忍耐不住直接开口道:
“北原律师!古美门律师!你们记着!你们这样帮助西洋人。你们是东京来的律师是吧。我会让律师协会,彻查你们的法律执业活动,是否合规!!”
闻及此言,正要离开的北原顿住了脚步。
其实,北原并不喜欢冲动。
冲动之下的决断,往往不是最优的策略。
然而,今天的北原实在经历了太多太多。从凌晨时分,发现了被不明人士重伤的女记者丹羽,再到被江藤用散弹枪击中腹部的审计官结城。再到购物中心无辜的市民,还有新干线列车脱轨导致的惨状。
很多人,在今天死了。
他们有家庭。
有父母,有小孩。
有兄弟,有姐妹。
有同事,有同学。
今天的京都,死了很多人。
这些都是活生生的人。
他们死了。
然而,却有人依旧可以闲情适意地在这放着威胁的大话。
北原不知道京都大学的诸君和这位议员到底和江藤有什么关系。但是,他们之间一定有关系,因而也就和今天京都里死去的许许多多人们有关系。
冲动并不是件好事。
可是,不冲动的人生,不也是像一潭的死水。
北原猛然回头,这一瞬间他所盯着地不仅仅是石山,还有京都大学校长寺泽,以及所有大学阵营的人。
“听好了,这位叫做石山的民意代表。”北原的声音响起道,“如果京都大学产研战略的贪腐调查,未能原原本本,彻彻底底地给公众一个交待的话。那么,我毫不介意将我所知道的全部事情公之于众,并且,作为律师的我,更是毫不介意对京都大学,对石山议员,乃至文部科学省,提起行政诉讼,要求彻底说明每一分公帑流向的交待!!”
这番话语说出,犹如陨石撞地。
在场的人都傻眼了。
没人料到一个如此年轻的律师,竟然敢放言起诉大学——不对,大学他已经起诉过了,他竟然还胆敢起诉议员和官房机构。
“你……你……!”石山一时之间竟被呛得说不出话来。
“听清楚没有!!!石山!!”
夜色之下,传来年轻人的怒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