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捕头回衙门汇报完了之后,一直睡到傍晚才起床。他坐在床上,满脑子都是昨天那些湿地人的话语和眼神。
“草,怎么个事,到底哪里不对劲。”
孙捕头虽然不善思考,但他这个人有个很大的优点,一碰到想不明白的事,就会去找人商量。
换好自己带有花纹的捕快服,一路小跑到了县太爷的书房。
敲门进去之后,孙捕头像是倒豆子一样说了自己那些异样的感受。
啪!
孙县令重重地一拍桌子,“这么要紧的事情,你怎么不早说?”
孙捕头一愣,要紧吗?又没出什么事?
“孙潜啊,孙潜,你差点就酿成大祸。哎,不过也多亏你警觉,昨晚的事情,处理的还算不错。可恶那李家的崽儿不说实话,什么溜了几个小贼?哼,我就觉得这事情没那么简单。”
孙潜听得云里雾里的,都是什么和什么的,他又没抓到人,怎么就处理得不错了。
“孙潜,我问你,你是不是觉得那些湿地人没那么怕你了?”
孙潜点头如捣蒜,是了,他一直说不出来的感觉就是这个!
“那是因为从前他们觉得自己是蚂蚁,李家是无法撼动的天。可是昨天有人让李家流血了,还捅破了李家的天。所以他们醒了,他们开始不怕李家了。孙潜,你觉得他们是蚂蚁吗?”
孙潜又连连点头。
孙县令摇摇头,“不,他们不是,他们是饿久了的野兽,一闻到血的味道就醒了。”
孙潜皱起眉头来,思索片刻,“大伯啊,既然这样,我们是不是该再去杀杀他们的威风?”
孙县令用手指着孙潜,“你,你真的是猪脑子呦。李家已经流血了,你还想让我这个县衙也去流一流血吗?我说你昨夜做得好,就是你撤的够快,你再逼下去,万一真的逼急了他们,到时候不论结果如何,都会激出他们已经被磨灭的血性。”
孙潜听得一知半解的,困惑道:“那我们怎么办?什么都不做吗?”
孙县令摇摇头,“自然不行,有人留下了火种,自然要扑灭他,还等他烧到我们身上?”
孙潜更懵了,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该怎么办。“不如我们就说他们是土匪,召集民兵给他们斩草除根,一了百了,这些湿地的垃圾我早就看他们不顺眼了。”
“呵。”孙县令简直都要被这人逗笑了,“你这么干,不是在给他们点火吗?”
孙潜争辩道:“到时候,人都死完了,他们还能从地府爬回来不吃,杀个干净不就好了。”
孙县令干笑起来,“呵呵呵,说你猪脑子都是抬举你了,这事情处理得稍微有些不妥,就是点燃了一把火,星星之火可以燎原,我可不想做大乾的千古罪人。”
“哎,大伯,您别卖关子了,就告诉我怎么做吧?”
“真想学?”
“想学!”
孙县令喝了口茶道:“着火了,你用什么救?”
孙潜马上回答道:“用水!”
孙县令点头,“对,你说的那些法子就是用水就火,我们平日里就这么干,可是这次是火油,你用水一浇,火就漫开来了。去吧,把宁主簿叫来。”
“啊?”
“叫你去就去,教你怎么灭火油,多看多学,多动动你的猪脑!”
很快,孙潜就带着一个书生打扮的青年人回来了。
宁主簿仪表堂堂,十分得体有礼,朝孙县令问候行礼,就候在一旁。
“宁主簿,李家有一片鹤灵树已经二十年树龄了,催他们把树伐了,把地收回来。”
孙潜一听,马上插嘴道:“那李家不肯怎么办?”
宁主簿爽朗地笑了笑,对孙潜道:“孙捕头勿扰,我自会处理。”
孙县令白了孙潜一眼,“叫你多听,插什么话,李家以前不是以前了,没他们说话的分。”
他接着对宁主簿说道:“哦,对了,李家这次除害兽有功,应当发榜表扬,厚加奖赏。”
孙县令也不等宁主簿回答什么,接着往下说:“既然害兽已除,可以让暂住湿地的县民迁回来了,就安置在刚收回来的地上。不必计较之前的烂账,按人头分配田地,男女老少都需分到,不能少了一人。宁主簿,土地可够?”
湿地人迁出来到现在,剩下的人十不存一,宁主簿只是心算片刻,便笑着回答:“应当是有余的。”
他只说这一句,也不问多余的土地如何处置,更不会说什么多余土地的收益每年送到县太爷府上这种废话。
孙县令大感舒适,比起自己那个十万个为什么的侄子,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爽快,继续道:“人口全部登记造册入籍,千万不能有遗漏。”
宁主簿会意道:“我会让他们互相转告,错过这个机会,就不能再入籍了。”
孙县令摸了摸胡须,“你考虑得周到,哎,宁主簿,我记得你和县里书院的院长是好友,改天让他来我这里坐坐,我想让他给我物色一个人,去新村落里开个私塾。”
宁主簿点头应是,一脸钦佩地看着县令大人,称赞道:“县令大人真是体恤百姓、为民做主的好官啊!身为一方父母官,都应像大人这样为百姓谋福祉。大人一心为公,实乃我等之楷模。”
孙县令脸上不自觉露出喜色,最后说道:“哎,以前那些村子都叫什么来着的?”
宁主簿不假思索道:“其中一个叫茂林村。”
孙县令若有所思地点头,“茂林村,不错的名字,新村子就叫这个名字吧。”
宁主簿又说了几句好话,什么也没问,就告辞离去。
孙县令看着他,再看看自己的侄子,这人和人脑子的差距真比人和狗还大。
孙潜一脸懵逼,“大伯,这又是为何?我们还要分他们田地?”
孙县令的好心情一下消散不见,拿着毛笔丢到他身上,“猪脑子,回去好好想想。”
孙潜灰头土脸正想离开,就听到孙县令在背后说道:“想好了告诉我,算你这个月的考核!”
孙潜只好苦着脸,回头应是,不过他也不怕,他已经想好了,回头就去问宁主簿。实在不行,让宁主簿写下来,自己背下来就行。
孙县令却又叫住了他,“城外有一家姓孙的出了案子,你去看看吧。说来还是我家八竿子打不着的远亲,你自己看着办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