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被染上血的颜色在耀眼的光芒下诡异恐怖，玉兰京参被随行的人抬走了。千忆穿梭在红云之中——
    吃人···杀人····
    梦期愣在原地看着他，久久无言。
    “喂！真是！”甘化冲入云中阻止千忆，雾气朦胧之中他抓到什么举起来一看——那是半截人的大腿。甘化的表情凝固在那里，眼眸震撼的望着不断潜入云朵之中的千忆。
    必先也加入其中，白云不断被浸染。
    方权有心上前阻止，可刚才阻止黑水消耗掉太多能力，踉跄几步跌坐在地。
    “快点阻止他！不管怎样，杀人都不能解决问题。”
    松云应声飞入云中。
    方权喘了口气看向身旁愣在原地的梦期，现在的梦期脸上已经没有任何表情，她看着云端的眼眸被染上相同的红。那是一种失望和诀别。
    现在能稳住千忆的只有梦期，方权担心梦期把自己逼疯，赶紧出言道：“千忆只是因为流言才如此莽撞行事，他还是有人性一面的。”
    “呵——你管这叫莽撞？”梦期的声音不住的颤抖。
    那边被甘化抓住脚踝的千忆化作黑水形态挣扎束缚继续向云中潜行，甘化忍无可忍释放巨大的能量波，将云全部震散。云雾散去，显露出平原上凌乱的人类残骸。
    “乐允千忆！你到底在干什么？！”甘化怒斥道：“你杀了他们能解决问题吗？我问你！藏宝岛礁的居民也是被你杀死的对么？禁阁失踪人口也跟你有关？”
    千忆完全不明白现在甘化说这些干嘛，他冷哼道：“是我干的，怎么了？跟我现在做的事有什么关系？你别管我，我必须杀了玉兰京参！”
    必先被他说的话震撼住，果然黑水不是人吗？
    “你···可是玉兰京参早跑了！你这样杀戮只会让情况更更糟糕！”必先同样很气愤，同时对千忆随便杀人的行为感到担忧。这样的存在万一哪天把他们都杀了怎么办？
    “——切。”千忆现在连装都不装了，烦躁的转过身奔向梦期。
    梦期肯定会理解他的！对！只要梦期明白他的用意就好。
    “梦期，你看他们——”千忆的话还未说完，就见梦期苍白的面庞上那双空洞的眼睛毫无感情。
    千忆奇怪的问：“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受伤了？让我看看！”
    说罢，他便伸出手，却被梦期打开。
    “别碰我！”梦期厌恶别开头，忍不住泪水不断溢出眼眶。
    “为什么啊？”千忆不理解她为什么排斥自己，可是···为什么心脏这么疼？是尔笙的心脏，为什么那么疼？
    究竟做错了什么啊？
    千忆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回想从始至终他只有在梦宅把梦期绑了这一件事做错了吧？
    他赶忙道歉：“对不起梦期，我不该绑你的。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会了。”
    嘴上虽然道歉，但千忆心底却犯嘀咕，自己明明道歉了啊。以前她跟尔笙相处的时候从来没这么情绪化过，梦期到底怎么回事啊？这么难哄！
    在场众人看着千忆，目光惊恐有之疑惑有之。
    梦期不说话，早已哭的浑身颤抖。
    必先走上前，轻咳道：“咳咳，那个···千忆，你杀了那么多人都不在乎的么？”
    “嗯？”千忆眨巴眨巴眼睛，似乎认真的思考他的问题。
    起初不是的，最开始杀死巨人遗迹洞穴的守卫老兵时，他是内疚后怕的。可那时候，为了掩盖秘密他只能那样做。后来···后来杀着杀着就释怀了，加之最初只是怕自己身份暴露，现在身份暴露了，反而轻松许多。
    千忆想了想说道：“我为什么要在乎他们，都是该死的家伙。一个一个的，像虫子一样吵闹愚昧无知！”
    必先还想争辩，可又不知道该如何说。
    “总之你不该杀人。”
    千忆疑惑的看向他，“在晨岛人类士兵前仆后继与机器人厮杀，亲王初林是人。反叛军霞谷军战争，死的也都是人。还有被尔笙逼死的陶入画，他们为什么可以杀？”
    “——这···”必先无话可说。
    是啊，他们都杀过人，很多时候出于自卫，但他们每个人的手上都沾染着鲜血。
    必先说不出话，其他人更是说不出哈。因为千忆说的没错，他们跟他没有区别。也许玉兰京参所说并非是谣言，他们与黑水有何区别？
    这样看来···必先的声音从他口中传出，似乎是无意的又似乎是刻意的。
    “玉兰京参杀过人吗？”
    千忆莫名的看着必先：“当然，雨林爵士就是她杀的。”
    必先又问：“如果我们没有进入雨林神庙，会不会她就不会与玉兰氏产生争执，就不会死？是我们间接害死的她？严格意义上来说，玉兰京参没有杀过人？她才是···正义之士？”
    然而，必先此话一出，梦期、甘化都陷入沉思。
    方权望着他们，就像看傻子一样。
    他只是喘口气的功夫，怎么全都被千忆轻松几句话给洗脑了？怎么的？集体降智。
    “···不是的···”方权声音沙哑，说完半句话脑子都昏昏沉沉，可是他必须要说：“玉兰京参杀害了很多无辜的人，陷害忠良之士。她罪该万死，我们与她不同。”
    “反叛军霞谷一战，甘化必先你们身后站着的是云峰无辜百姓。晨岛机械战争是保卫晨岛人，为了保护想保护的人，不处于自己私欲残害生灵就没有错。你呢？千忆。”
    方权望着他：“与尔笙相处那么久，我问你陶入画为何而死，你比谁都清楚不是么？所以你杀人的目的是什么？”
    “我···”千忆哑口无言。
    此时必先也猛地惊醒，心中大骂自己是笨蛋，刚才差点被千忆绕进去。
    他们是不一样的，他们从来不会主动伤害别人。
    梦期反应过来看向他，她心中存在侥幸。如果真的接受千忆的说法，她可以欺骗自己接纳千忆吗？绝对不可能，这种说辞连其他人都不能骗过去。况且梦期真的没办法看着尔笙的脸不去悲伤难过，当千忆没有做任何表情的时候，梦期恍惚间看到了尔笙。
    可这都是她的幻想而已，尔笙已经无声无息的离开这具身体了。
    千忆说不出理由，又不想败下阵。他胡乱的说：“不知道，反正我也有自己的目的！我要杀玉兰京参！”
    说罢，他不再看其他人，向梦期伸出手：“跟我走吧。”
    梦期扬起头，眼眶红肿脸色苍白，她如同一片轻飘飘的叶子裙摆随风飘荡。发丝凌乱的飞舞，她摇摇头向后退去。
    见她后退，千忆心中一股无名火涌上来。
    “干嘛啊？我做错了什么？你干嘛一直这样！总之赶紧跟我走！”
    千忆快步上前拽住她的手腕就要带走她，显然梦期不愿意。其他人也不能眼睁睁看着，靠近他们的甘化拦住千忆的去路。
    “你不能就这样带走她。”
    千忆冷笑一声，另一只手变化成刀刃的形状，不留情的向甘化劈去。刀锋凌冽直接将甘化肩头的铠甲劈碎，渗出腥红的血。他没想到千忆真的会砍下来，所以没有躲避。
    “少管我！”
    千忆厌烦的瞪了他一眼，耳边又传来松云的尖叫声。
    “梦期小姐！”
    松云原本一直立在一边旁观，目光不经意扫向梦期时却见她手中流转着能量波动。本以为是要攻击千忆，却不想下一刻那只缠绕着疾风的手刺入了她自己的腹部。
    必先因在意甘化的情况而错过第一时间发现梦期的不对劲，反倒是距离最远的松云看到了。
    梦期的身体立刻向下坠，千忆立刻抱住她瘫软下来的身体。
    腹部的伤口极深极大，内脏都被搅碎。梦期是存了死的心死了！可···为什么啊？千忆不明白，他的心好痛好痛，就像是这穿透身体的一击打在了他的身上。
    众人聚集过来，千忆颤抖着手捂住梦期的腹部，声音急促的说不出完整的一句话。
    “你···你别···别动，求你。”
    千忆难以抑制从心底翻涌上来的痛苦，他几乎无法喘息。不知道这是他第多少次抱怨，抱怨尔笙的这具身体。不呼吸就会头昏眼花，不休息就会生病。
    人类真是麻烦又复杂。
    鲜血从梦期的口中喷出，千忆腾出手捂住她的嘴。
    “别张嘴，别···”
    怎么办？现在怎么办？
    所有人都无措的看着梦期，方权释放身体里为数不多的能量，将梦期受伤处的血流堵住。如果救治及时应该可以挽回她的生命的，他说道：“赶紧去墓土，我们去墓土，兮有办法救她的。”
    天才毕竟是天才，就算现在的兮已经不是当初的医生。这么长时间也参透许多医学知识，抢救应该没问题。只是脏器受损不可逆，再看梦期手中依旧在蓄力，仿佛还要再给自己一击。
    千忆紧握住那双手，将能量全部吞入。
    “你干嘛啊？为什么寻死啊？”
    甘化在云中抓住一只未驯化的鲲，在武力逼迫下让其服从自己。他们一行人坐着鲲向墓土去，梦期终于缓过一口气，嘴巴开开合合说不真切。
    千忆低下头贴近她的嘴唇，才听清楚她的话。
    “你心痛吗？”
    千忆低垂下眸子，何止是心痛，简直是跟死了一样难受。
    梦期扬起唇角，本该是笑着的但却格外冰冷。
    “你为什么心痛？我不过是一只扰人的虫子，死了就死了。”
    “！！！”千忆难掩震惊，瞳孔无法定格在一个焦点。他的胸口被什么东西堵住一般，难受，好难受。
    他不想露怯，抬起头望着前面。
    “还有多久？为什么还没到墓土。”
    甘化在最前面驾驶鲲，本就是未驯化的鲲指挥起来很困难，况且甘化的半个肩膀还受伤了。松云不会驾鲲，而且他需要照顾昏迷的方权，方权因体力不支晕厥了。必先本想去驾鲲，可方权昏死过去前叫他看住梦期别再伤害自己。
    此时听到千忆的话，无人搭理。
    “喂！我说这个鲲怎么跑这么慢啊！”
    他的话语终于让必先烦躁起来，必先拎起千忆的衣领怒声道：“你现在知道着急了？嗯？尔笙死的时候你在干什么？梦期被你害成这样，都是你的错！你最好给我安静点！”
    “什么？”千忆疑惑的说：“你说梦期这样是被我害的？因为我？可为什么啊？”
    必先厌烦的甩开他衣领，“为什么？为什么？你就知道问为什么？好，我告诉你。”
    “梦期爱尔笙，不爱杀人魔！明白了吗？”
    千忆愣在那里，目光移向梦期。此时梦期已经不省人事，点点黑水落在梦期的脸上，反应过来的千忆急忙抹去掉在她脸上的黑水。
    他在哭，他在流泪。可他没有眼泪，所以只有黑水从眼眶溢出。
    必先看着他这副姿态，又哀怨叹息。
    谁的心都是肉长的，虽然千忆没有跟他们有多少交流，但是在过去可以从尔笙身上感受到千忆的气息。尔笙是伙伴，千忆同样也是。
    “我是杀人魔？”
    必先佩服他的脑回路，难道杀了那么多人都不算杀人魔吗？
    千忆怅然：“我是。”
    他杀了好多人，好多无辜的人。
    阻拦在他面前的云野守卫，藏宝岛礁看热闹的渔民，还有···还有尔笙曾经最亲近的佣人···那个保存着全部尔笙物品的佣人也被他杀了。
    最重要的是——黑石雨，尔笙的死。
    天啊！他好坏啊！他是坏人，是杀人魔！是····
    千忆颤抖着身体俯下头亲吻梦期的发鬓，淡淡的玫瑰香气倾入黑水之中。他要把这个味道永远留在心里，这是他和尔笙还有梦期最后的温存，以后都不会有了。
    必先察觉到自己刚才的话说重了，其实必先打心底也不在意那么多人生死。他不像甘化那样心系苍生，也不像梦期那样悲悯世人，更没有方权的家国情怀。他只是个冒险者仅此而已，必先想宽慰千忆几句。
    毕竟千忆只是没有意识到死亡是什么。
    可是他一回头却见鲲背上已经没有千忆的影子，他走了？
    松云闭着眼休息，丝毫没有注意到刚才发生的事。必先喊他：“喂，松云。”
    眼皮发沉的松云才抬起头：“什么事？”
    “千忆呢？”
    “嗯？”
    鲲身体光滑，失去招抚的梦期向侧方滑落。必先眼疾手快的拽住梦期，抬头刹那似乎看到一条黑龙自云端飞向远方，那是只有在巨人遗迹见识过的冥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