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角的咖啡厅，孙晓艺坐立不安。
    从出门起她的心就开始打鼓，网友说得对，她和姜且单枪匹马去见骗子太冒失了。
    要不等姜且来了，就说家里有急事，今天去不了了？
    门口的风铃撞响，新顾客走了进来。
    视频拍摄多少会有些失真，现实中的姜且比直播里的更好看。
    看到真人的孙晓艺不由得紧张，举手喊：“姜小姐。”
    姜且没有戴口罩，进门起就引来了不少视线，她走到孙晓艺对面坐下。
    四目相对，空气凝滞了一秒。
    孙晓艺愣了下回过神，叫来服务员。
    姜且摇了摇头，“不用了，你现在就带我过去。”
    “姜小姐，我不是不相信你……”
    “那是什么？”
    孙晓艺没有掩饰自己的退意，“我有孩子要养，万一我们出了意外，她以后怎么办，还有我爸妈。”
    “说到底还是不信我。”姜且拿着包站起来，“我不强求，就这样吧。”
    孙晓艺无措的张了张嘴。
    她赌不起半点意外，可那二十多万可以做很多事。
    可以送女儿去好一点的幼儿园，可以按照之前的计划，开家小小的早餐店，还有妈妈的膝盖手术……
    孙晓艺后悔了。
    她着急起身，迈出去的脚一顿。
    她低头，差点忘记之前摘下的眼镜。
    买来招财符不久，她的脑袋开始迷糊。往往别人说十句，她只能捕捉到其中五句的重点。
    思维的困顿可能是因为没休息好，那视野呢？
    前段时间她开始视线模糊，去医院检查视力一切正常，没办法配眼镜。孙晓艺只得去网购了一副低度数的眼镜。
    戴上后聊胜于无。
    就像是有几双手，捂住了她的感官。
    而此刻，不好的感觉统统消失了。
    ——“无效的符纸招不来财运，但能沾染其他东西。”
    姜且的话，一字不落的重现脑海。
    孙晓艺连包都没顾得上拿，飞快冲出去。
    街上人来人往，哪还有姜且的身影？
    如果厚着脸皮再联系姜且，她还会搭理自己吗？母亲说得很对，她就是个蠢货。
    忽然，街对面的奶茶店闪过一抹身影。
    孙晓艺忘了看红灯，直接冲过马路，被急刹车的汽车撞倒在地。
    司机探头骂道：“你找死啊！”
    孙晓艺的膝盖擦伤了，她连声道歉，爬起来继续飞奔。
    终于，她抓到了姜且的胳膊。
    “姜小姐，我信你，求你再帮帮我吧。除了你，没有人愿意帮我。”
    亲戚朋友避她如蛇蝎。
    怕她借钱，连电话都不敢接。
    姜且挣开她的手。
    孙晓艺慌乱之下，想要下跪，姜且面无表情的看着她，“别想道德绑架我。”
    “我没有，我真的知道错了。”
    孙晓艺哭得直打嗝，一直说对不起。
    良久，姜且开口：“带路。”
    卖符的地方在一座小公园旁边，外表是个不起眼的小卖部。
    一看到孙晓艺，老板就垮下脸。
    “你又来做什么，当初可是你求着要给我送钱的。”
    “找你的是我，不是她。”姜且将头发别到耳朵后，微微一笑。
    老板警惕的打量眼前的女人，“你想干嘛？”
    姜且没有回答，而是低头从包包里拿出一张小小的白纸展开。
    老板看不清她手里的东西，但是孙晓艺看清了。
    是一个小小的纸人。
    孙晓艺惊愕，看着姜且抬手一扔，纸人轻飘飘的落到老板头顶。
    姜且开口命令：“报警，就说举报有人诈骗。”
    老板提线木偶一般，拿起手机拨通了110。
    奶茶快见底的时候，警察到了。
    为首的男警官叫方明，一眼就看到站在小卖部窗口里的老板。
    这人他知道，被举报过好几次诈骗，但他和报案人的聊天记录没什么问题，无法当做有效证据。
    警方也很头痛。
    这人聪明的规避了所有，可能触犯法律的点。
    只是这次，他怎么贼喊抓贼？
    “谁报的警。”方明认出了老板的声音，例行询问。
    老板的面部抽搐了下，眼睛里流露出一丝惶恐。
    嘴巴不受控制地说：“是我报的警，举报我自己诈骗。”
    方明一怔，这开篇他属实看不懂。
    他迅速恢复镇定，“自首是吧，行，跟我回警局。”
    老板内心哭成了泪人，嘴上坚定的说：“好。”
    作为当事人的孙晓艺跟着一起去了分局，她刚做完笔录，陆陆续续来了十几个女人。
    都是被小卖部老板骗过钱的受害者。
    简单交流得知，这些人的情况和自己很相似。
    她们来这座城市的各个地方，有九位是单亲妈妈，另外七人家庭普通，急需用钱。
    显然骗子是先调查，再锁定诈骗目标。
    “希望我们的钱都能找回来，我孩子还等着看病呢。”
    “我的房贷上个月就逾期了，终于可以还上了。”
    “咱们以后老老实实工作赚钱，可不能再想着走捷径了。”
    孙晓艺这才明白，姜且那句“我想帮的不是你”背后的含义。
    她穿过众多庆幸的议论声，来到走廊里。
    对姜且深深鞠了一躬，“姜小姐，这次多亏了你。”
    看她诚心，姜且顺口提道，“你本身是有财运的，先做点小生意糊口，等待时机。”
    孙晓艺谨记着，“我之后一定踏踏实实过日子。”
    经过初步审理，小卖部老板只是骗子中的一个。
    他后面有个六人团伙。
    这些人负责在买家收到招财符后，用迂回的办法给人“送钱”。
    做生意的会突然连续几天生意爆好。
    爱贪小便宜的，会在回家途中连续几天捡到钱……
    贪心的人，必定会在这些“财运”消失后，再次找上门。
    下一步，便是作法。
    价钱从五位数到六位数，顾客想要哪个档次都可以。法事结束后，受骗者会再次陷入被财神爷眷顾和财运消失的循环中。
    姜且听完警察的讲述，由衷佩服。
    “一套接一套，俄罗斯套娃的祖宗吧。”
    警察被她逗笑了。
    因为受害者众多，后续情况要等到审问完毕。
    孙晓艺不好意思让姜且陪自己等，匆匆去超市腆着脸跟老板兑现金，给姜且封了三千块的红。
    姜且没要，“这些钱你用来晚上应急。”
    晚上七点。
    孙晓艺刚刚从警局回家，走到门口便听见女儿声嘶力竭的哭声。
    她加快步伐上楼，撞见母亲抱着孩子出来。
    “怎么了？”孙晓艺上前接过女儿。
    “发烧了，我正打算送她去医院。”孙妈妈焦急地摸了摸身上，统共只有五百多块。
    这个月孩子病了好几次，她和老伴儿的退休金全用来补贴了。
    如果不够，他们只能去借钱。
    “够的。”孙晓艺想起自己包里的红包。
    她声音哽咽了一下，“我这里还有三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