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餐桌旁,沈石溪的目光在他妈妈刚刚整理出来的东西上徘徊,有些无措。
沈石溪则是径直的走进了厨房,动作熟练地泡了两杯热茶,一杯给沈石溪放到了餐桌上,另一杯则是端在手里,给正在沙发上呆坐着的沈妈妈递了过去。
沈妈妈没有说话,只是轻轻的往外推了推。于是,沈石溪又把茶杯放到茶几上,自己则是挽过沈妈妈的手,轻声安慰道,“干妈,您别太伤心了,身体要紧。姥姥和舅舅他们肯定也不想看到您这么难过。”
沈妈妈依旧没有说话。她的眼神空洞,像是一尊失去了灵魂的木偶,就那么呆呆的坐在那里,谁也不知道她脑子里此时想的是什么。
沈石溪见状,自然也没有再多说话,只是静静地亲昵的靠在沈妈妈身边。
没一会,沈妈妈突然开口问了句,“收拾好了吗?”她的声音有些急促,又有些微弱,似乎又用尽了全身力气。
沈石溪连忙站起身,回答道,“干妈你别着急,我去看看。”
她快步走到沈石溪身边,小声说,“干妈在催了,问你收拾好了没有。”
沈石溪指着眼前这些从白漫晴给他妈妈买的东西中挑选出来的营养品,有些不确定的向沈石溪咨询道,“你觉得这些可以了吗?”
沈石溪看了看,不太确定的回复道,“我也不知道,但应该可以了吧。”
“那就先这样吧。”沈石溪没有时间再去准备更多的东西,此时的他有些庆幸白漫晴给他妈妈买了这些东西,解了他的燃眉之急。
“等会我陪你们一起去吧。”沈石溪又说道。
沈石溪摇了摇头,“不用,辛苦你这么久了。你等会快回家好好休息吧。”
“你自己的腿还伤着,要是干妈真出了点事,到时你怎么应付?我还是一起去吧,多少有个照应。”沈石溪坚持。
沈石溪沉默了,他知道沈石溪说的是事实。可是,他实在是不想再麻烦沈石溪了。
没等他开口,沈石溪又继续说道,“那就这么定了,正好我开车来的,来回也方便。”
“那就辛苦你了。谢谢。”考虑到自己的身体状况,沈石溪也没有再拒绝。只是觉得有些愧疚,他感觉自己麻烦沈石溪的够多了。
沈石溪无奈地笑了笑,“怎么?你就只会对我说谢谢了吗?”又开玩笑道,“那就欠我两顿饭吧。”
“几顿都行。”沈石溪点头应允。又问道,“不会耽误你事吧?”
沈石溪摇了摇头,“放心吧,现在可是国庆假期。再说了,家里还有我爸妈呢。他们可是特意叮嘱我,让我多来陪陪干妈,这段时间她不容易。”
沈石溪闻言,心中更加感激。他知道,沈石溪的父母也是雪中送炭的人,这段时间对他妈妈也一直都很照顾。
“是真不知道以后该怎么还你们家这个大人情了。”沈石溪感慨地说道。
沈石溪却不在意地笑了笑,“那都是后话了,咱们先稳着点干妈要紧。”
“怎么收拾个东西也要这么久。”沈妈妈不知何时走到了他们附近,声音微弱的说道。
“好了好了。”
沈妈妈走过来,看了看他手中的东西,又默默地走回到了卧室。不一会,她就从卧室走了出来,手里还提着一个鼓鼓的包。
沈石溪也没有多问,伸手过去想拿过包,却被沈石溪抢了先。
“我来吧”,沈石溪说着就把包背在了自己身上。
车子驶进熟悉的小镇,穿过狭窄的街道,最终停在了姥姥家的门口。沈妈妈迫不及待地下了车,在舅舅和表妹的带领下,直奔墓地而去。
姥姥的墓地在一片略微有些陡峭的山坡上,阳光下,墓碑投下来长长的影子。周围的树木早已落叶,光秃秃的,红红的柿子挂在枝头,格外的显眼。一路上,没有其他的行人,只有他们沉重的脚步声,以及偶尔传来的几声鸟鸣。
终于,他们来到了墓地。沈妈妈停下脚步,目光紧紧地锁定在那一块冰冷的墓碑上。
“妈 —— ”沈妈妈的声音在空旷的墓地中回荡,带着强烈的悲痛。她看着墓碑上那个熟悉而又陌生的名字,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悲痛。颤抖着双手,轻轻地抚摸着墓碑,仿佛想要抓住些什么。
“妈,妈,妈 ······ ”沈妈妈一声声的持续呼唤着,带着无尽的哀伤与绝望。
突然,沈妈妈的声音开始变得急促,身体颤抖着瘫倒在地,直接晕了过去。
这一幕,让所有人都措手不及。
率先反应过来的沈石溪,却忘了自己腿脚不便,伸手就想去扶他妈妈,却反而把自己绊倒在了地上。被吓懵的舅舅、表妹和沈石溪三个人,愣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手忙脚乱地去扶沈妈妈。
“赶紧送医院!”舅舅焦急地喊道。
好在很快,沈妈妈就醒了过来。
“我没事,不用去医院。”沈妈妈的脸色苍白,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
听见沈妈妈的声音,沈石溪才松了口气。他泄气的瘫坐在地上,心中的恐惧和后悔几乎要将他淹没。他有些后怕,害怕自己成为那个让他妈妈再次病倒的罪魁祸首。
或许,自己还是做错了,还是该瞒着妈妈的。沈石溪心想。
“你还好吧?”沈石溪走到沈石溪的身边关心道。
沈石溪摇了摇头,有些无力的说道,“我没事。”
沈妈妈坐在地上,神色依旧虚弱,她的身体甚至还有些微微颤抖,却安慰众人道,“我没事,我缓一缓就好了。”她的目光再次落在墓碑上,眼里只有无尽的悲伤。
“你们都回去吧,我想在这里坐一会儿。”沈妈妈的声音微弱,但却比刚才平静了许多。
舅舅和表妹看着沈石溪,沈石溪朝他们点了点头。让他们先回去,自己留在这里。
阳光渐渐变得柔和,天色一点点的开始下沉,墓地里也愈发的宁静。沈妈妈的目光始终停留在墓碑上,没有言语,只是呆呆的看着。
三人就这样静静地坐在墓碑旁。
不知过了多久,沈妈妈终于缓缓地站起身来。她的脸上依然带着疲惫与哀伤,但语气却平静了许多。她看着沈石溪和沈石溪说道,“我们回去吧。”
沈石溪和沈石溪闻言,连忙点了点头。沈石溪扶起沈妈妈,三个人慢慢地离开了墓地。
回到姥姥家后,沈妈妈默默地坐在房间里,仿佛一尊雕塑,静静地凝视着墙上姥姥和姥爷的遗像,眼神空洞而迷离。
沈石溪和沈石溪没有打扰她,两个人走到外面的小院子里坐了下来。他们的目光不时地望向姥姥的房间,虽有担忧,但却无能为力。
秋风萧瑟,零星的树叶在秋风中坠落。
推门声突然响起,沈石溪舅舅从门外走了进来。看着他们,小声地问道,“你妈怎么样了?”
沈石溪轻轻地摇了摇头,“不吃东西,也没说话。”
沈石溪舅舅闻言,眉头紧锁,“我去跟她聊聊吧。”说着,转身向姥姥的房间走去。
推开门,沈石溪舅舅走到沈妈妈身边,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沈妈妈抬起头,目光空洞地看着沈石溪舅舅,仿佛不认识他一般。
“姐,你吃点东西吧。”沈石溪舅舅把一碗没有热气的酸粥推到沈妈妈面前,试图让她吃点东西。
沈妈妈看着眼前的酸粥,眼神依然空洞而迷离。她没有说话,也没有动筷子,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
“妈她生前最喜欢喝你熬的酸粥了,每次你熬粥,她都会笑得合不拢嘴,说你的手艺不仅比她的厨艺好,甚至比外面的大厨还要好。”
沈妈妈闻言,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淡淡的微笑。她仿佛看到了姥姥生前那慈祥的笑容,听到了她那温柔的话语。
沈石溪舅舅坐到沈妈妈身边,开始讲述起姥姥生前的点点滴滴。
“弟弟啊,我好后悔,没有多陪陪妈。”
“姐,妈知道你爱她,我们都爱她,她会理解的。”
听着屋内不时传来的欢笑声,哭泣声,沈石溪和沈石溪两个人都放心了不少。
悲伤最怕的就是不能言语,无人可诉,无人可听。
“你今天是不是后悔了?”沈石溪直接问道。
沈石溪闻言,身体微微一震,手指不自觉地摩挲着石凳的边缘,随即缓缓地点了点头。当他妈妈倒下的那一刻,他感觉自己的心脏也跟着停止了。现在想想,他依旧心有余悸 ······
“我是不是很懦弱?”
沈石溪摇头。“其实,那一刻,我也很慌张。我后来一直在想,是不是有更好的方式让干妈来面对这些事。但思来想去,好像并没有更好的方法,最终她还是需要面对这一切的,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我现在能轻松的说出这些,不是因为我勇敢,而仅仅是因为我终究还是个旁观者,没法完全感同身受你们的想法。所以,这无关懦弱,只是因为你是局中人,只是因为这是无法回避的现实本身。”
话虽如此,可若妈妈真出了点什么事,那那个罪魁祸首就是自己。沈石溪又怎么能释怀。
“幸好,老天还是眷顾了我。”
“你做得很好了。干妈知道你有多爱她,不管你做什么,他都不会怪你的。”沈石溪安慰道。
沈石溪不知道。他感觉自己现在脑袋空空,一点思考的能力都没有。他望着夜空中的星星,它们在夜空中那么闪亮,好像总是知道正确的方向,而他,好像步步皆错。
就在这时,沈石溪的手机突然响起。沈石溪立马起身走开,留给沈石溪一个单独的空间。
张畅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带着一丝急切,“你在哪呢?快到了吗?”
“姥姥家呢?怎么了?”
“什么?你回姥姥家了?”张畅的声音明显提高了几个分贝,似乎有些难以置信。“那你还能赶过来吗?”
“怎么了?”沈石溪问道。
“你忘了?晚上约了客户聊设计需求啊。”张畅提醒道。
天啦。沈石溪这才想起,自己完全把晚上的约定给忘了。“对不起,对不起,我完全把这事给忘了。真是对不起。”他懊恼地拍了拍自己的额头,试图让自己清醒一些。
“你那边没事吧?怎么突然跑到姥姥家去了?”张畅关心道。
“没事。我妈妈知道了姥姥去世的事,上午催着必须要回来,所以就临时回来了。”沈石溪解释道,“你帮我跟客户道个歉吧,回去再向他赔礼。”
“那阿姨现在怎么样了?”
“白天一直情绪很低落,现在我舅在陪她说话,希望能好些吧。”
“需要我过去帮忙吗?”
沈石溪摇了摇头,“没事,我舅他们都在。只是我现在也赶不过去客户那边了。”
“那你先照顾好阿姨吧,客户这边不用担心,我会搞定的。”
“谢了。”
“咱俩还说这些。你需要帮忙的话,随时跟我说。”
“嗯,好。”
挂断电话后,沈石溪的心情更加沉重。他不仅让妈妈承受了巨大的悲痛,还因为自己的原因又给张畅带来了麻烦。
“还好吧?”端着一杯热茶的冯清,看着脸色不太对的沈石溪,关切的问道。
沈石溪叹了口气,苦笑的自嘲道,“做什么都是一团糟。”
“我给你讲个故事吧。从前,有一只小鸟,它快乐的生活在一片茂密的森林里。突然,有一天,一场突如其来的大火烧毁了那片森林,小鸟的家和家人都被烧毁了,而它因为被众鸟保护着活了下来。小鸟感到非常绝望和无助,它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没办法,它只能想方设法飞出森林。它一点点的飞行,一点点的捕食,经历了无数的艰辛和困难,终于飞出了被烧毁的森林。然后,它发现了人类,发现外面有更高的山、更宽的河,还有它没见过的大海和草原,还发现了新的伙伴。于是,它飞了很多个地方,最终找了一个自己喜欢的地方,开始忙碌地建造自己的新家,虽然过程同样很艰辛,但它重造了一个新的家。其实,我们每个人都是这只小鸟,我们在生活里塑造和被塑造。不管我们经历了些什么,最终我们肯定会找到自己的归处的。”
“突然发现,你还挺会安慰人的。”沈石溪淡淡的笑着说道。
“那当然,我可是语文老师。”
“谢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