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渐渐降临,送完姑姑一家人上车后,沈石溪终于卸下了一整天的忙碌,有了一点喘息的时间。
昨晚他妈妈就兴奋的跟他说,上午舅舅一家会过来拜年。舅舅一家十多年前去了东北,在东北承包了一家林木场,路途遥远,中间也就回来过一两次。随着舅舅年龄增长,身体已经支撑不了繁重的工作,就想把林木场再转手出去,但进展一直有些迟缓。没想到,年前那几天,事情就突然尘埃落定。他舅舅也就赶在年前,把事情都处理完就回来了。舅舅感激沈石溪妈妈当年在他接手林木场时给他的经济支持,说今年一定要过来给姐姐拜年,沈石溪妈妈听了自是非常开心,原本计划回沈石溪爸爸老家过年的计划也就此作罢。
所以,沈石溪今天早早地就起了床,开始为迎接舅舅一家人做准备。打扫房间、准备红包、准备茶点、准备午餐的食材。趁着在厨房烧水的间隙,和白漫晴通了视频电话,没聊几句,就听到他爸爸在客厅大声朝他说,等会三姨一家也会一起来。于是他赶紧结束了和白漫晴的通话,开始重新规划午餐。
整整一上午,他几乎没有休息的时间。不仅要招呼客人,还要准备食材,还得时刻关注着父母的需求。好在人多帮手也多,十多个人的午餐,在舅妈、三姨和三姨夫三个人的帮衬下完美的完成了。
吃完午饭,亲戚们开始打牌的打牌,聊天的聊天,而沈石溪则是继续忙碌着。舅妈、三姨本想帮着清洗,让他陪舅舅打牌,但他哪能让长辈一直忙碌。于是拉着表妹两个人把锅碗瓢盆都清洗了个干净,又自己把厨房都清洁了一遍。
回到客厅,看到大家都热火朝天的打牌聊天,又给大家添了点茶水,心想自己可以轻松一会了。看着表弟表妹家的几个小孩正趴在阳台附近,不知道在玩什么,高兴的不行。就想着过去凑个热闹,这样谁也不会注意到他,正好和白漫晴发发消息聊聊天。没想到,还没等他靠近阳台,就被他舅妈叫了过去,让他陪舅舅打牌。
四点左右的时候,舅舅说得走了。大家又都回到客厅,聊着聊着又聊了一个来小时,在舅妈的催促下,两家人才互相寒暄着的离开。
他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回望着这忙碌而充实的一天,虽然有些疲惫,但也有一股莫名的成就感。他感觉自己忽然间就变成了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大人”。招待客人,掌厨餐食,和亲戚寒暄,照看小孩等等,父母维系亲戚关系的种种行为,这一天在他的身上都具体化了。
就像是,从前他是一根自由的藤条,在父母的维系下成为“家族亲情关系”绳子中松松垮垮的一根线。而今天,他就是从父母手里接过了那根“亲情”的藤条,亲手拧紧成了一股绳把它缠绕到了自己身上。
舅妈不仅给了他爸妈一个大红包,还偷偷的给他这个三十多岁的大男人塞红包,他不要,舅妈说必须收着,不然他舅舅会生气;三姨夫问他工作怎么样,自己的朋友那有个更清闲的岗位问他考不考虑;在同一个城市的表弟表妹们来了之后,知道了沈石溪父母受伤的事,怪沈石溪怎么也不知道跟他们讲,要是早点告诉他们,昨天他们就能过来帮忙收拾。又叮嘱他以后有什么事,就随时给他们打电话。小孩子们吵吵闹闹的,时不时就去缠着他,此起彼伏的叫着他舅舅。
最让他意外的是,当他告诉大家自己有一个异地的女朋友时,大家的反应。
也就是在舅舅说该回家时,大家又聚在客厅坐着聊了会。舅妈突然问起沈石溪的恋爱情况,“石溪啊,你看你们这一辈的小孩就你没结婚了,你到底有没有找女朋友啊?没有的话,舅妈也给你介绍一个。”
沈石溪当时心里就咯噔一下,没想到果然是逃不过这个问题。不过,他觉得也没什么好逃的。
“舅妈,我真的有女朋友了。”沈石溪坦言道。
“哦?真的吗?快说说,是什么样的女孩子?哪里的?”舅妈的兴趣被勾了起来。
“庆南的。”
话音刚落,屋子里顿时安静了下来。沈石溪能感觉到亲戚们的目光都有些惊讶。
“庆南的,那还有点远哦。”三姨说道。
“有点远没关系的啊。现在交通这么发达,距离不是问题。”三姨夫接话道。
舅妈也点了点头,“对对对,只要两个人决定在一起,哪里的人都没关系。”
“就是就是,现在的年轻人就应该勇敢追求自己的幸福!”舅舅也表示支持,又有些担忧的说,“就是不知道,她过来的话能不能适应,毕竟南北生活习惯、饮食文化都不一样。我们自己北方人,去到东北,都适应了很久。”
“她不过来。以后我想带着父母过去庆南。”沈石溪说道。
听了沈石溪的话,亲戚们再次陷入了沉默。大家似乎对沈石溪的决定感到有些意外,毕竟在传统观念里,男方去女方家生活并不是常见的事情。尤其是在罗河,很少有男方去到女方家生活的情况。
这时,表妹率先打破了沉默,“只要两个人过得好,在哪里过都是一样的。”
三姨夫也点了点头,“挺好挺好。现在的年轻人都有自己的想法和追求,只要两个人真心相爱,在哪里生活确实都不是问题。”
“就是就是,现在的社会这么开放,去哪里生活都一样。”舅妈也跟着说道。
舅舅没有说话,只是看着沈石溪妈妈有些担心的说道,“姐啊,你和姐夫两个人,以后就要去看看南方的世界了。你可得好好养养啊。不然你这身体,怎么能适应的了。”
这时,一直在一旁默默听着的母亲迅速开口说道,“能,能,能适应。我现在就盼着他能早点结婚。只要他们真的走到一起我就能适应,而且,就算没有他,我们在罗河,也一样能照顾好自己。”
舅妈走过来拉着沈石溪妈妈的手,温柔地说,“姐啊,姐夫,你们要是适应不了,就跟我们去住。反正我们现在回来了,家里房间又多,大家住在一起还热闹。是吧。”
“好好好。”沈石溪的妈妈笑着答道。
“听说距离隔得越远的人,生的孩子越聪明。哥,你们一个北方人,一个南方人,以后生的孩子肯定很聪明。”表妹调侃道。
“那石溪你得抓紧了。赶紧商量个结婚时间,早点生个小孩验证下你表妹说的到底对不对。”三姨也跟着调侃道。
“那,我尽量。”
“什么尽量,得早点说,等会我们走了,你晚上就打电话跟人家好好商量商量。”
“好好好。”
很多个这样的瞬间,沈石溪内心都觉得特别温暖,甚至有想落泪的冲动。他感觉自己第一次这么真真切切的感受到“血脉”亲情。
亲情的力量,比他想象的大太多太多。父母辈的手足之情,比他想象的也深厚许多。也让他对他和白漫晴的未来更加有了信心。
沈石溪拿过手机,一张张翻着白漫晴给他发来的照片。五彩斑斓的市集场景,看着就很热闹。他甚至都能想象出白漫晴在游园会中玩耍的样子,一定非常快乐。
看到这些,沈石溪不由得嘴角上扬,露出了一抹温柔的笑容。点开编辑框,给白漫晴发去了一条消息,“你去哪玩了?看起来很好玩的样子。”
“去了游园会,好多好玩的,还吃了好多好吃的。”
“那下次一起啊。”沈石溪主动邀约道。
“期待。”
“现在还在外面玩吗?”
“现在在车上。准备回家吃饭拉。你呢?吃饭了吗?”
提起晚饭,沈石溪才意识到已经到了晚饭的时间,自己该去做饭了。
“还没吃,正准备去做晚饭。你先回家吃饭,晚点我们再聊。”回完信息,沈石溪就放下手机,从沙发上起身,走到厨房开始忙碌起来。
“儿子,你明天去给你外婆拜个年吧。顺便也去你舅舅和姑姑家走一趟,人两大家子都过来了,你怎么也得去还个礼。”吃饭的时候,沈石溪爸爸突然说道。
沈石溪犹豫了片刻,他看了看父母,心中有些担忧。父母都需要有人在一旁照顾,尤其是他妈妈,她的腰伤不能有任何闪失。但是,外婆年纪大了,作为孙子,给她去拜年的事又是理所当然,没法拒绝的事。
何况,沈石溪爸爸说的也对,舅舅和姑姑一家人都过来了,又都住在外婆附近,顺路去一趟也是应该的。
“晚几天,等你们都好点了,我再去。”沈石溪商量道。
“放心吧,我们没事的。你妈妈有我照顾着呢,也没事。”沈石溪爸爸安慰道,“好不容易有个假期,看完外婆,你就去趟庆南,见见女方,也给对方父母拜个年。既然都在一起了,就主动些。”
沈石溪也点了点头,附和道,“对啊。这两天也不是出行高峰期,去南方的火车票应该也好买。你也需要出去走走,放松一下。”
若是他父母身体无碍,他也是这么想的。可是,现在让他留两个受伤的老人在家里,自己跑到庆南去谈恋爱,他做不到。何况,就算他去了,他真的能好好谈恋爱吗?“我会自己看着办的,你们就别操心了。”沈石溪劝慰道。
突然,沈石溪爸爸放下筷子,郑重其事地对他说道,“儿子,你已经三十多岁了,马上就要四十岁了。你现在还不着急考虑自己的终身大事,还打算等到什么时候。你舅妈今天不还说,家里你这辈的孩子就你一个人没结婚了。你不着急,我们都替你着急。”
沈石溪闻言,心中一阵无奈。他就知道,只要他告诉父母有女朋友的事,催婚的事就会迅速跟上。
他很理解他父母的心情,知道他们一直在为自己的婚姻大事操心,但他也清楚,感情的事情着急也急不来。何况,现在这么多现实的问题摆在他面前,什么都没有解决,就算他去了庆南难道就能立马结婚吗?
要是去了庆南,父母又再次受伤,或者伤变严重之类的,只会带来更多的问题。
“爸,我知道你们担心我。但这些事情都需要时间,我会好好处理的。”沈石溪耐心说道。
“儿子,我们相信你能处理好。所以你也要相信我们能处理好。我们在家没事的。”沈石溪妈妈跟着劝说道。
沈石溪看着父母坚定的态度,答应说会考虑考虑。
到晚上和白漫晴视频电话时,沈石溪还是没有做出决定。只是当在屏幕上看到白漫晴的笑容,沈石溪的内心有些动摇了。
“今天是不是很忙吗?有没有去哪里玩?”白漫晴关切地问道。
沈石溪本想告诉白漫晴自己父母受伤的事,想了想,还是算了。只是轻轻摇了摇头,“今天舅舅和三姨一家都来了,就一直在家,忙着招待!”
“哟,这么会人情世故呢。那接下来几天呢?什么安排?也每天都得走亲戚吗?”白漫晴试探性的问道。
“明天去外婆家拜个年,顺便去趟舅舅三姨家。至于其他的,”沈石溪看着电脑屏幕上去庆南的高铁票,想了想,“其他时间暂时还不知道,还没想好。”
“哦哦哦,那我知道了。”
“你呢?接下来几天都是什么计划。”沈石溪反问道。
白漫晴故作神秘的答道,“秘密。到时我会给你发消息的。”
“会离开庆南吗?”沈石溪问道。
白漫晴没想到沈石溪会这么问,心想自己好像也没露出什么马脚吧。想了几秒才缓缓说道,“一切皆有可能,敬请期待吧。”
“你这么说,那我可就等着你的消息了!”
“期待吧。”白漫晴又问道,“那你要不要讲讲你今天的人情世故呀?”
“你怎么会知道我想聊这个?”
“我就是知道呀。”
“我跟你讲······ ”
就这样,沈石溪跟白漫晴详细讲述了他这一天里关于亲情的理解和感受。很幸运的是,白漫晴也跟他分享了许多她对亲情的理解和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