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没想到这个叫大雨的孩子生活得这么苦。那个当爸爸真是的禽兽不如,竟然如此虐待自己的孩子。
之前见过大雨的孩子们都有些后悔,如果知道他的生活状况,谁会和他计较那些果子呢?看来当时他要果子和钱也一定是被他爸爸给逼迫的。
此时的大雨瘦弱的身体挺得笔直,声音虽不高,眼里却流露出浓浓的恨意。
大力强这才知道一直以来儿子虽然听话,但一直在记恨自己:恨自己让他失去了妈妈、恨自己对他不负责任、恨自己让他过着穷困潦倒、颠沛流离的生活。
大力强似有所悟地点点头,突然怒极反笑。
他慢慢地踱到儿子面前,低下头仔细地端详着儿子,似乎想重新认识儿子似的,然后才慢声细语地说:“好!好!好!有志气!你不是要做个好人吗?你不是恨我吗?我倒想看看,你不像我这么个爸爸你能像谁?你没有吃的、不用我养你怎么活?然后你该怎么做?哈哈哈哈!”说完仰天长笑,接着转身毫不留恋地走了。
大雨看着父亲远去的身影,心里竟然像被刀子剜过一样。
自打妈妈离开,大雨就恨这个被自己称作爸爸的人,恨他的无情、恨他的自私,更恨他的不负责任。
大雨压抑得太久了,这次终于忍不住爆发了。
大雨以为自己的反抗会遭受爸爸更疯狂的殴打,却怎么也没想到爸爸竟然扔下自己决绝地走了。
大雨不知道自己此时是伤心、难过、还是绝望,小时候那种茫然和无助的感觉重新涌上心头,他忽然发觉自己的眼眶里蓄满眼泪,急忙转头一下子冲进房子里“呯!”地一声把门关上了。
众人正面面相觑,女孩子们嘻嘻哈哈地走过来,篮子里摘满了野菜、蘑菇和草莓啥的,她们看到这么多人站在这儿都感到很奇怪。
绒花看到地上的冰棒忽然惊呼:“呀!冰棒怎么在这儿?”
胡萝卜听她话里有话,问她:“这是怎么回事?”
绒花有点不好意思地解释:“胡萝卜,我没来得及跟你说,刚才有个衣衫破旧的小孩来到我们吃饭的地方,一副很饿的样子,我看他太可怜了,就想给他找点吃的。可我们那儿实在找不到吃的了,你知道的,有了堂哥什么都剩不下。我就四处找,什么吃的都没找到,只有你家的竹筐里还有冰棒,我就给他拿了两根……可是冰棒怎么会在这儿呢?”
胡萝卜听了两眼一突,马上意识到自己错了。
大雨说的竟然是真的,冰棒的确是绒花送给他的,人家根本没偷。他那样可怜,自己竟然还诬陷他是贼,这不等于在人家的伤口上撒盐吗?
胡萝卜后悔不迭,下意识地伸手在脸上轻轻一拍。
胡闹和他心灵相通,知道他所思所想,戏谑他,“使点劲儿,舍不得我来。”说着作势就要动手。
胡萝卜心烦意乱地推开他,“呗闹了,正后悔呢,哪有心思闹啊。”
胡闹愣了一下,上下打量胡萝卜,“哎哟哟,我瞅瞅,这还是胡萝卜吗?”说完在胡萝卜脑门上摸了一下,疑惑道:“没发烧啊?怎么还转性了呢?”
绒花见他们俩这样,其他人也不说话,只呆呆地站着,都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奇怪地问:“怎么啦?出了什么事儿啦?”
胡萝卜叹了口气,摸着脑袋自责:“唉,都怪我,刚才我看到冰棒以为是那个男孩儿偷的,还说人家是小偷……怪可怜的,我还冤枉人家。唉!”
浩宇环顾了一下众人,然后提议:“唉声叹气没有用,最好的办法是帮他离开这儿,脱离这种困境。”
二蛋也说:“是啊,一个银晚上住在乌漆麻黑1的地方,要我我可不敢,再说吃饭也是个事儿啊。真不能把他一个银扔下,可别真饿死了,看他瘦地像根竹子似嘀。”
哎呀咳了一下,止住大家的讨论,“都别说了,让他来上学吧。鉴于他的实际情况,学费全免……可是他住哪啊?”
浩宇说:“去我家吧,田老师的房子不是马上盖完了吗?等田老师搬走,我们俩一起住挺好,我还有个伴儿。”
“不行!”胡萝卜立刻阻拦,心想和谁都行,就是不能和你在一起。
“怎么啦?为什么不行?”浩宇奇怪地问。
胡萝卜翻了个白眼。
胡闹急忙替他解释:“你们俩的家境反差太大,你的优越会让他有自卑感的。”
浩宇想了想,觉得胡闹说的似乎有些道理,就没再坚持。
凯路说:“还是来我家吧,我家还有地方,他要是愿意就跟我和二蛋三个人一个屋。要是不愿意就把小仓房腾出来,里面挺大的,够他住。”
哎呀看到孩子们都这么善良,欣慰地笑笑,准备马上找大雨和他谈上学和住宿的事儿。
美娜叫住了他,“校长,你想好怎么跟他说了吗?这孩子非常敏感,又很自卑,你得掌握点技巧。”
美娜这一提醒,哎呀可犯难了。
对大雨来说自己是个长辈、又是校长,他如今正处在失去父亲的难过和无措中,自己不知道应该从哪个角度来说服他。是同情、是关怀、是指导还是怜悯?如果不能说服他,反而让他自尊心受损产生逆反情绪那可适得其反了。
凯路想了想,对哎呀说:“校长,让我试试吧。”
哎呀琢磨了一下,他们同龄,肯定有共同语言,再加上凯路的善良和真诚,一定会打动那个孩子,于是拍拍凯路的肩膀表示赞同。
凯路走上前轻轻敲门,里面没有声音。
凯路说:“我想跟你说几句话,我可以进去说吗?”里面还是没有声音,凯路又说:“既然你没有反对,我就进去了啊。”又等了一下,才轻轻推门走进去。
屋里光线很暗,没有灯,只在树枝的缝隙中依稀透出斑驳的微光。等了一会儿,凯路才适应了黑暗。
只见屋子里陈设简陋,只有一张单人床、一个桌子、一把破椅子。桌子上有几个破碗和扔得乱七八糟的筷子。门口有个简易的石头堆的炉灶,上面是口没有盖子的破锅。靠墙的床上堆着一床看不出颜色的旧被子。
大雨脸上有未干的泪痕,一侧的脸已经肿起来,他面无表情地靠着被子坐着,身形不动,只静静地看着凯路。
凯路笑了一下做自我介绍:“我叫凯路,我们见过面。”
见大雨没有动静,凯路走过去,在那张破椅子上坐了下来。
椅子好像坏了,凯路没坐稳,差点栽倒。他急忙找了个平衡点坐稳身子,讪笑了一下才对大雨说:“我没有父亲,只有妈妈,噢,对了,我还捡了个妹妹,现在我们三个人生活。我今天找你,是想说我很希望多一个兄弟,因为我太孤单了。”
“我妈妈很喜欢小孩子,现在我们家还住了两男两女四个小孩儿,都是我的同学。妈妈每天都要做好多饭给我们吃,因为其中一个小孩儿特别能吃,就是那天你看到的那个又高又壮的男孩儿,他的外号叫“一扫光”,因为不管有多少食物,他都会吃光的。”
大雨静静地看着凯路,方才凯路要摔倒时他没笑,听了凯路这番话,他眼中的阴郁似乎淡了些。
凯路接着说:“我们村新建了太阳小学,每天我和同学们上语文、算术,还上音乐、美术以及我们男生最喜欢的体育课。老师可好了,总是带我们做游戏、跳绳啥的,特别好玩。”
“我觉得,一个人必须要学文化,不能当文盲。将来长大了,你要是不识字,会被别人耻笑的。再说了,要是不识字,到了城里你找个厕所连男女都分不清;到了饭馆,你拿着菜谱连菜都点不了。说白了,不认字,那不就是个有眼睛的瞎子吗?”
“你想想,你两眼一抹黑,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懂,和傻子有什么区别?我说不出啥大道理,但校长说了,‘要开阔视野,丰富自己的内涵,做个有文化的人’。我妈妈也说过,‘要做个有用的人’。”
听了这些,大雨似乎有些动容,他坐直了身子,眼睛里有了一丝从未有过的神采。
凯路又说:“本来校长想亲自过来,是我自告奋勇地来了。”说着笑了一下。“校长说你的学费免了。以后你吃住在我家,我们每天一起上学放学、写作业、玩游戏,吃饭睡觉,有时间我再教你篾匠的手艺。看我厉害吧?对了,我妈人特别好,她可喜欢孩子了,她一定会喜欢你的。你愿意来吗?本来还有一个同学想让你去他家来着,就是那天和你比试的那个帅哥,但是我抢先要了你,我想你做我的兄弟,你愿意吗?”
大雨看着他,眼里忽然流露出悲伤的神情。
凯路说得那些美好的事儿,他从未感受和经历过,他记忆里只有冷漠和暴力。想起自己已经被父亲无情地抛弃,他忽然说不出的难过。
凯路看到他突然又变得忧伤的表情,鼓起勇气说:“我有个秘密,谁也不知道,我只说给你一个人听。以前我很自卑,我没有爸爸,又很胖,胆子又小,一遇到点事就结巴,可是我上了学,当了班长,帮老师管理班级的事情,跟同学们相处很融洽,慢慢有了自信,人也变得很勇敢了。说了这么长时间的话,你听到我结巴了吗?人都会变的,会变得更好。我相信,总有一天,你也会像我们一样,有人关爱,有人喜欢,每天开开心心的,变成一个幸福快乐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