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儿吾爱:
见信如晤,经年未见,唯有感叹你我皆是变化良多。
行行重行行,与君生别离。相去万余里,各在天一涯......
近些时日,你幼时的模样时常在脑海中浮现,那纯真的笑容、无邪的眼神,皆是吾心中最珍贵的回忆。
时间荏苒,如今你已长大,在那上京的拨云诡谲中飘浮,恨我经年留在千里之外寻找一个真实,不能时时护在你身侧。
或许是姐姐庇佑,前些日子从你外祖父来信中,得知我们之间的隔阂尽消,那一刻一直压在心中的巨石才得以彻底放下,不知不觉间已经泪流满面。
霜儿,吾对你的思念日益加深,无时无刻不盼望着能与你相见。现下调查之事进展顺利,不日就可归家。
故而,吾想与你约定,三日后日落时分,于西山凉亭相聚。
因某些原因,不能与你于府中相聚,到时所有事情都会详细讲与你知晓。
霜儿,吾不在你身边的日子里,你定要好好照顾自己。
如今只盼望着与你相见之日到来。
姨母 江簌亲笔。”
沈蒹霜疲惫地进入房内后,诗环掌灯后就出去打水了,沈蒹霜猛地地看到桌子上突兀地放着一封书信,心里先是一惊,毕竟自己寝屋内除了自己与诗环,其余丫鬟都是没有吩咐不可进入的。
所以,这一刻的书信就显得格外可疑了,本来沈蒹霜欲要找来词念、词恩询问一番今日是否有人进入过屋内,突然在信封上看到一朵小小梅花图案。
那图案她再熟悉不过,正是儿时姨母江簌陪自己玩耍时,与她一同描绘出来的样子。
“娘亲是兰花,姨母是梅花,那霜儿是......菊花?”
“哈哈哈,好!我们霜儿像菊花一样高洁、傲立寒霜间,好不好?”
......
小时候的画面在眼前浮现,沈蒹霜着急地打开了信封,就看到了江簌那熟悉的笔迹。
仓促读完简短的信件,沈蒹霜也早已经满含泪水,顾不上白日的疲惫,用手胡乱地擦掉了泪水,又仔仔细细地再看了一边江簌的来信,哭一会笑一会地坐于桌案前,心里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前世的自己直到死前,再也没见过姨母江簌,哪怕后来自己清醒了一些,但执拗的性格导致她不能轻易向江府低头认错。
可现下仔细一想,江府一开始时,曾也来过不少人寻自己,唯独姨母却是离奇地从未来过,前世的自己将这一切都怪罪于江府的薄情,也让李嘉芝利用此事来进一步挑拨。
如果按照姨母书信中所言,这时候,甚至更早的时候,她就动身去了一个遥远的地方,怪不得这两年从来没有主动出现过。
但是,此刻姨母书信邀约自己相见,更是言及调查之事顺利,那么究竟前世亦是如此,还是说今世也有了什么变化呢?
沈蒹霜沉思着这一切,心中情绪澎湃,毕竟姨母在自己心中就跟母亲无异,作为母亲的嫡妹,两人的关系亲厚,连带着自己都自小备受姨母宠爱。
思及不日后就能再次相见,时隔两世的再次相遇,怎能不让沈蒹霜觉得如梦似幻,一时间思绪万千。
诗环端着备好的花瓣水刚进屋,就看到自家小姐满面泪痕的模样,手里还轻轻捏着一张信纸,连自己进屋的动作都没有将她从思虑中唤醒。
“小姐......你怎么了?”
诗环着急掏出手帕向前询问,毕竟这几个月来小姐甚少出现这样脆弱的模样,吓得她也有些担忧起来,生怕又发生了什么难以掌控的事情。
沈蒹霜这才从过往的追思中抽过神来,接过诗环手中的帕子擦拭着泪痕,露出一个发自内心的笑容:“小环......是...是姨母来信了,不日后就能跟姨母相聚了。”
诗环听到沈蒹霜的言语后,先是心中一松,最起码小姐是喜极而泣的,那就令她放心了不少了。
可随后,诗环皱起眉头来,疑惑开口:“小姐,姨娘子是如何送信来的?刚刚奴婢照例询问了下人,今日除了清涟苑那边闹了好大一通脾气,咱苑里连只鸟都没有进来过。”
沈蒹霜这也奇怪起来,刚刚只沉浸在喜悦之中,却没有想到这一层。
若是姨母派人送信,为何并未有人回禀江府派人来的消息?
“姨母说......三日后相见,却不能在江府内见面......”
沈蒹霜再次看了看信中内容,如墨的眉宇也拧作一团,心中再次充满了疑问:姨母到底在做些什么?为何像隐藏身份一般在行事?
诗环这时听到自家小姐的自言自语后,恍然大悟般长呼一口气,然后神秘兮兮开口:“难道姨娘子发现了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沈蒹霜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却是一言未发,毕竟此件事情她毫无头绪,唯一可以猜测到的应是与母亲有关,毕竟其余的线索她也是一无所知,只能等待与姨母相见后再细细询问了。
清涟苑这边,沈葭曦在午后匆匆回了府,回府之时,府外的沈宗林与沈净月二人被她下令拦在了门外,那二人不断地咒骂沈葭曦,根本也不管是否有人在围观,言语粗鄙,哪里还有半分世家子女的仪态体统。
沈葭曦从清涟苑发了好大一通脾气,连李嘉芝入苑劝导都没有半分作用。
不少婆子、丫鬟虽没有亲眼所见,却是整个镇国将军府都在传二小姐扬言要跳湖了断,最后还是李姨娘派人硬灌了一碗安神汤后才让二小姐安稳了下来。
在清涟苑与灼泽苑的灯火彻底熄灭,沈慎安抚了李嘉芝一阵子也离开了端华苑后,端华苑的苑门里走出一名身着黑色斗篷之人。
虽看不清男女,但那人的身量单薄,个头不算高大,整个人被斗篷罩住,应是端华苑内的某位女子。
这人一路在阴影中穿梭,熟练地躲着夜里巡视的家丁们,不一会儿就来到了府里后门处,轻击大门五下,伴随着规律的节奏,黑斗篷之人便从打开的门缝中消失,上了一辆矮小马车,消失在黑夜的长街上。
另一面,燕国接待他国使臣的别院中,司羽早已苏醒,比起自己院中的死寂气氛,另一侧昭国李玄睿处歌舞升平,甚至到夜半时分仍有管弦丝竹声乐传到自己这边来。
司羽阴沉着一张脸,死死盯着跪在地上的随从,手上握着的白玉杯盏下一刻似就要被他捏碎。
“殿下.......的确现下......四处传播着您是......妖孽.......转世的消息......”
那位随从头也不敢抬起,心里痛苦不已,他也是没想到殿下只是去了趟燕国宴席,就被抬着回来了。
不仅如此,瞬间似是整个上京都在讨论着殿下之事,只不过却是与以往不同,殿下成为了‘臭名昭着’的妖孽。
司羽依旧不发一言,却是身旁一直站于阴影里的一人发出声音:“殿下,会不会是那祝霖......”
的确今日之事过于诡异,先不说司羽身上燃起的火焰,但这消息传播的这般迅速,就说明定是有人在暗处刻意安排下才可以实现。
司羽一只手捏起眉头,开口道:“不会是那头脑简单之人,毕竟我目前与他仍是同盟。”
“倒是旁人......”
司羽盯着前方月光洒落的地面,脑海中回忆着沈葭曦、沈蒹霜、李思缈、李玄睿等几人,他们都是今日与自己有过接触的,也是最有机会下毒的。
随后,他问向暗处的黑影:“我的衣物是否送到了东方府邸?”
黑影处的人依旧站于黑暗处,没有动作,若不是有声音传出,实在是不好发现其内有人隐匿在其中。
“已送到,但......那东方墨之子东方曌似是看出了其父亲收到的衣服乃是您之物件,不知是否会有波折......”
但在司羽开口之前,那黑影之人似是想明白了什么,轻笑一声:“不过他东方墨一族乃是我东方家外放之族,蛊虫之毒在身,随时受我操控,殿下无需担心!”
听到黑影里男子嘶哑的声音后,司羽这才脸上露出了些许轻松:“连你都没能认出的毒,有可能是燕国才知晓的秘辛,要不然......我怎会在这里跌了跟头!坏了我的大计!”
他语气又冷了几分:“去通知祝霖,稍后我去东宫寻他!这笔帐,我要讨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