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的长公主府张灯结彩,马车如流水般经过府门后在宫人们的指引下停驻到车房,世家子女们早早地下车步行到府门,所有人都衣着考究,装扮精致,真是富贵迷人眼,让人应接不暇。
欢声笑语间,处处洋溢着赏花宴的喜庆氛围。
“姐姐......”
沈葭曦的马车紧紧跟在沈蒹霜的后面,在靠近长公主府之时,两辆车停稳,她二人在各自的丫鬟搀扶下下了车。
沈葭曦穿着那件‘霞影纱’罗裙,一下车便吸引了一众人的目光。
这等名贵的衣料自是先供着宫内的贵人们,而上京世家谁府里能得以赏赐一两匹已是难得。
所以周围人都不约而同地看向了沈葭曦,待发现来人是前阵子被五皇子拆穿绣品造假的沈府二小姐后,眼睛里的惊艳又变作了不屑。
沈葭曦心中暗恨,只等着之后文会时展露自己的才华让那些人都刮目相看,到时候自然就能为自己正名了。
但她的心理素质确实一般,这时实在无法承受众人的眼神‘讨伐’,她呼喊着走在前面的沈蒹霜,示意让她稍稍等着自己。
毕竟两人在一起行动,能够遮挡一些人的目光,且沈蒹霜目前的名声是远胜自己的。
自己有再多的愤恨,但也只能暂时接受这个事实。
不过,今日之后定能够改变这样的局面......
沈蒹霜被身后的沈葭曦唤住,不用扭头就能想象的出她此刻是何等的委屈、柔弱模样。
所以沈蒹霜驻足了片刻,见她走到自己身侧,也不去看沈葭曦,不想处理她那些扭捏的情绪,就这样带着她一齐往入府的地方走去。
府门外的前庭广场上已有不少世家子女驻足,几乎都是与她们二人认识,毕竟今日能来此的均是在上京学府内读书的。
再走近些就能看到府门上方的匾额上书写着“长公主府” 四个大字,字体金光闪耀,笔法苍劲有力,尽显皇家气派。
长公主府的仪门今日开启,人们不用走两边的阿斯门,因此不少世家子女正驻足在此,欣赏门上的雕刻工艺。
上方的戗檐砖雕技艺精湛,在四周有松梅兰菊盘绕,祥瑞满溢。正中之处,五只绵羊,体态丰腴,或回首顾盼,或俯首食草,安然闲逸。传言长公主生肖为羊,且生于五月,此羊之象,寓意非凡。
仪门两侧连有 “蜈蚣墙”,顺墙向东、西方向,各有一个 “满月门”,过门即可通向后花园。
“霜儿姐姐!”
沈葭曦本心不在焉地与沈蒹霜也在看着仪门之上的图案,突然感觉到身后有人拍了下自己的肩膀。
然后就听到了有人唤沈蒹霜的名字,她有些不悦地回过头,下一刻就跟邓玉妆对视上了。
“咦?怎么是你......”
邓玉妆眼里换上了嫌弃神色,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原本贴近的身子都退后了两步。
沈蒹霜刚刚听出是邓玉妆叫自己,转身就看出了她错认了自己与沈葭曦,不觉好笑,抬手就捂住了嘴,笑出了声。
“玉妆妹妹,我在这里呢。”
沈蒹霜与她打招呼,邓玉妆亲昵地上前挽住她,稍微把沈蒹霜拉远了些距离,睨了一眼沈葭曦:“姐姐,你那罗裙怎么跑到她身上去了?是不是又是她设计夺了去的?”
她声音不小,之前有些人也倾羡地看过沈葭曦的衣衫,所以这一刻听到邓玉妆这般说,本就对沈葭曦不欣赏的目光里更带上了明晃晃的嫌弃。
“你!......”
沈葭曦听到邓玉妆的话后,小脸涨的通红,有些着急又有些羞愤,张嘴却又不知该怎么辩驳。
她故意看向沈蒹霜,想要她赶紧出言证明是她主动赠与这条裙子给了自己,毕竟这可是一条沾了毒末的衣裙......
“玉妆妹妹,这是我送给家妹的,你看看是不是她穿上更漂亮了几分?”
沈蒹霜一脸的温柔神色,仿佛自己作为长姐,对这个小妹是百般呵护的模样。
沈葭曦听到她如自己所盼望的一般言说,脸色缓和了不少,但却发现并没有与预料中一样等到众人歉意或羡慕的目光。
不少人甚至更加明晃晃地露出鄙夷表情,因着今日长公主邀请的都是上京学府内的世家子女,所以这些人都或多或少听沈葭曦哭诉着‘埋怨’过沈蒹霜。
但沈蒹霜入学后的表现,再加之如今的名声,怎么都让别人无法相信曾经沈葭曦所说的。
特别是刚刚的两三句言语下,所有人都能看出两人间谁更是那良善的,因此这时怎么看沈葭曦都觉得这女子实在是心思深沉,都恨不得敬而远之。
“哎呀,曦儿,今日你可真美啊!”
这时候郑梓岚快步走来,把一同来的郑卿朝与郑卿岑都丢于身后,语气亲热,看上去还以为她与沈葭曦才是亲姐妹的。
“梓岚!你莫要笑我了......”
沈葭曦也伸手拉住郑梓岚,脸上笑的灿烂,不过心里却十分鄙夷,这郑家庶三小姐之前自己称病在家时也无任何消息,更别说上门探望了,现下不知道又在众人面前演些什么。
那郑卿岑生病之时,她可听说沈蒹霜就殷勤地去了太子太师府的......
郑梓岚同样也是心怀鬼胎,她知道沈葭曦现下风评不佳,但自己在府里已经没了机会,长姐郑卿岑的身子彻底康复,一时间她也不敢再轻举妄动。
今日来到后,就看到沈葭曦衣着华丽,以她多年与沈葭曦交往的交情,自是了解她步步为营的性格,相信沈葭曦今日是做了十足十的准备的,于是立刻决定继续与她亲近,以谋得些好处。
“霜儿!”
“漾......沈大小姐......”
郑卿岑与郑卿朝随之也到了近前,只是一个十分熟络,一个一脸尴尬中掺杂着不知所措。
沈蒹霜没心情去管郑卿朝此刻的复杂情绪,两人之间已是覆水难收,哪怕没有前世之事,今生郑卿朝这般的行事,也让她半分都看不入眼里。
男子汉大丈夫,顶天立地,犯错了或者误会了旁人,大胆承认后道歉并改正便可,似他这般扭捏憋屈模样是做给谁看呢?
难道还等着自己主动去开口安慰吗?
她亲热地拉住了郑卿岑,姐妹三人就一同讨论起了长公主府的精致布置,还未进其内就已觉目不暇接。
虽沈蒹霜没有理会郑卿朝,但自有人是亲热地上前与他攀谈的。
“卿朝哥哥......”
“澄澄!你......穿这条裙子......也是极美的......”
郑卿朝声音愈发小了起来,他当然记得那日宫宴之时,沈蒹霜穿这条罗裙的惊艳模样的。
可沈蒹霜却与自己有了隔阂,两人的关系愈发令他感到别扭,他就更加不知该如何与沈蒹霜相处。
但学府的其余人却没有郑卿朝这种顾虑,无论是在学府与沈蒹霜有过攀谈的,亦或是刚刚见识了沈蒹霜那般温柔模样的,不少人都围了上来,加入了沈蒹霜、邓玉妆与郑卿岑的谈话。
这下不仅是郑梓岚与沈葭曦气的脸色铁青,连郑卿朝都觉得面子上挂不住,冷哼一声,甩了甩衣袍就气鼓鼓地站到了另一侧去了,也没有去管沈葭曦与郑梓岚是何心情。
“沈大小姐、郑大小姐、玉妆妹妹这里真是热闹啊!”
“沈大小姐有礼了!”
不少人这时都聚在仪门处,沈蒹霜是想要再等等宋菡清,而其余人有的是想要结交她或邓玉妆、郑卿岑等,还有的也是在等与自己交好的挚友。
这时候就见贺宇、贺轩兄弟二人大步走过来,贺宇倒是与宫宴上见过面的几人都见了礼,但贺轩却只与沈蒹霜打了招呼,愣是将郑卿岑与邓玉妆晾到了一旁。
幸得二人都了解他的脾气,心里并无不舒服,不过邓玉妆与贺家交情不浅,双手叉腰,不依不饶起来:“贺二哥,你这有点厚此薄彼了吧!我与卿岑姐姐怎么就被你视作空气了!”
“哎呀!赎罪赎罪!郑大小姐,玉妆妹妹,这厢有礼了!”
贺轩装作抱歉的样子,深深作揖鞠躬,一时让他们几人都笑作一团,气氛格外的融洽。
上京学府内其余人都是见过贺府两位公子的,平日仿佛高不可攀的两位人中之龙此刻与沈蒹霜几人这般熟识模样,更让其他人心里有了攀附之情。
不少人看着沈蒹霜几人的眼睛都更加炙热,而显得不远处的沈葭曦与郑梓岚都似无人问津的路旁野花一样,来到后竟无一人与她们攀谈一二。
沈葭曦衣袍里的拳头攥到发痛,她理了理自己华贵的衣衫,脸上挂上一个柔媚的笑容,缓缓挪步去到了沈蒹霜身侧。
“姐姐......”
她亲昵地唤了声,然后用一个巧妙的角度站到了沈蒹霜身侧,随后露出惊喜的表情:“贺家两位哥哥来了,曦儿有礼了。”
沈葭曦柔柔欠身行了一个万福礼,随后满脸笑容的自然站在他们几人之中,丝毫没了离去意思。
贺宇、贺轩这才看到沈葭曦,也看到了她身上沈蒹霜曾穿过的这件罗裙。
两人不得不承认这件‘霞影纱’罗裙的确是能够将女子柔美的样子衬得更加美上不少,不过或许是先入为主,见过了那日沈蒹霜穿着时,给他们带来的那种似九天玄女下凡的惊艳之感,再看到今日的沈葭曦,却总觉得有几分差强人意的感觉。
再打量起沈蒹霜,发现她今日身着天水碧色罗裙,那布料乃是以极细的冰蚕丝织就,丝滑如水,在阳光下泛着微微的光泽。
外罩的烟罗纱披帛薄如蝉翼,烟罗纱本就轻若无物,给人似雾似幻的错觉。披帛的边缘绣着小巧的花瓣,以金线绣成,更添几分华丽。
她面容温婉清丽,耳上坠着一对南海珍珠耳坠,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摇曳,尽显优雅之态。
虽初见时她的装扮并不惊艳众人,然而细细瞧去,处处皆是巧思,尽显女子的婉约与华丽。
“沈大小姐真是气质出众,无论何等衣裙在你身上,皆衬得美轮美奂,不可名状!”
贺轩本就欣赏沈蒹霜,再加之是个直性子,所以想到什么便表达出来了,当着一众人夸奖起沈蒹霜,也不觉有何尴尬之处,明晃晃地表示这是完全不想理会刚刚沈葭曦造作的行礼姿态。
“就是呢,我也瞧着霜儿姐姐穿的美极了,上次姐姐穿着‘霞影纱’罗裙赴宫宴时,就似仙女下凡,没想到今日的罗裙更是好看!一直想问问是哪间铺子里买的呢!”
邓玉妆在夸赞沈蒹霜之事上,自是不会落于人后,撇了撇沈葭曦,然后就附和起贺轩来。
其余人本就是有着结交之心,顿时齐齐把沈蒹霜夸得天上有地下无的。
沈蒹霜有些无奈地笑着,却也只能得体地应承着一众人的称赞。
沈葭曦没想到今日自己已经打扮的如此模样,却依旧只能在一旁看着沈蒹霜成为人群里的焦点。
她眼眶顿时红了起来,轻轻捏起一旁沈蒹霜的衣袖,在一众欢笑声中哽咽起来:“姐姐......你总是这般光彩照人,让妹妹我好生羡慕。”
她一边说着,一边轻轻擦拭着眼角并不存在的泪水,那模样楚楚可怜,倒是真的令人觉得她真的受了莫大的委屈。
似郑卿朝这样的男子,当即心都揪作一团,只觉想要去上前保护她。
“在府里你就是嫡出大小姐,嫡庶有别,妹妹从不敢跟你抢什么......”
沈葭曦微微垂下眼眸,语气中带着一丝哀怨:“妹妹自知不如你,可今日出席宴席,这件罗裙,本不想与姐姐曾经穿过的撞了,但奈何姐姐特意相赠,妹妹却不敢不从......”
此言一出,周围的气氛顿时变得微妙起来。
一些人开始窃窃私语,原来沈大小姐是刻意让府里的庶妹穿自己曾穿过的衣裙,从而衬托自己。
刚刚表现出的姐妹情深,怕也只是这沈大小姐做出的一场戏而已。
众人的目光在沈蒹霜和沈葭曦之间来回移动,不少府里有着长姐或兄长的世家子女,都开始同情地看向沈葭曦。
沈葭曦见众人的反应如她所料,心中暗喜,面上却越发委屈:“姐姐,妹妹知道你是无意的,可妹妹实在是心中难受。每次与姐姐一同出席宴会,为何......一定要妹妹我成为姐姐的陪衬......”
沈蒹霜眉头微微皱起,她没想到沈葭曦会此刻在众人面前故意如此说,心下觉得好笑,她刚想解释,却被贺轩打断。
“沈二小姐此言差矣!”贺轩面色不愉,“沈大小姐的美是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岂是一件罗裙所能决定?你这般说,倒显得小家子气了。”
沈葭曦脸色一白,泪水瞬间夺眶而出:“贺公子,你为何总是帮着姐姐说话?难道在你眼中,我就如此不堪吗?”
贺宇见沈葭曦又是弱者为王的做派,他知道这时候越发上前攻击就会越陷入她的圈套,于是连忙打圆场:“好了好了,大家都别再说了。今日是长公主的赏花宴,伤了和气事小,在此失了仪态怕是罪过大了。”
所有人都是面上一凛,顿觉贺宇言之有理,在场之人都是有所目的前来的,可不能为了帮沈葭曦出头而得罪了更尊贵的人。
然而,沈葭曦却并不打算就此罢休,一直被沈蒹霜压了一头的委屈感让她无法轻易作罢。
她泪眼婆娑地看着沈蒹霜,声音颤抖地说道:“姐姐,妹妹求你放过我吧......每次为了帮你出尽风头,妹妹却只能等回了府才能疗养心中受的伤,实在是苦不堪言......”
沈蒹霜实在忍不住要反驳她这拙劣的演技,却听见一个令她格外欣喜的声音从众人身后传来:“你若觉得我表妹抢了你的风头,那以后便少与我们一同出席宴会便是了!在此哭哭啼啼抱怨作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