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八章 三童子
作者:白马玉麒麟   一碗美人汤最新章节     
    又和侍从说了些话,张峒道和陆载才走到客房。里面早就准备好就寝的诸多用具,被褥床垫虽然看着都没有使用过,却依旧散发着陈年木柜里刚刚拿出的腐朽气。
    县丞的府衙里准备了热水,张峒道擦过脸拿皂角洗了身子之后全身都爽利不少,酒也醒了七八分,又仔细回忆了一番方才的对话,这才琢磨出不对劲来。
    张峒道木桶里喊了几声,又着急地从热水里伸出一条胳膊拍了拍木桶的外围,生出困意的陆载才姗姗来迟,还不由得打了个哈切:“又怎么了,大人?”
    “念空既然已经出家,又怎么能娶妻呢?照理来说,他和卫家小姐就是再亲密,也不至于入夜后从后门来找他。而且……为什么会分别许久呢?”
    “什么许久?”
    “就是那侍从说的‘这次两人分别许久’,分别的不就是念空和卫家小姐吗?如果念空一直在高鹤府上,那么卫家小姐想要找他不就是来这里串个门,为什么会分别许久呢?”
    陆载思考了一会,恍然大悟:“大人是想问,为什么高鹤会带着念空去和州府?”
    张峒道点点头:“高鹤不是没有亲生儿子,他长子今儿没来,但是据说是在准备考学。想来也是十多岁的年纪,这时候可正是借着父辈荫蔽而拓展关系的关键时期。你说为什么高鹤带了非亲非故还打算出家的念空去和州,反而将自己正在考学的亲生儿子放在家里。”
    “这倒不难理解,咱们之前调查也知道,高鹤和卫虎此行去和州府并不是为了什么好事情,都是私下见不得光的交易,确实不能太早让子孙经手。若是子孙后代能靠自己考出个功名,他们面上有光,还能继续方便做这明暗交易。所以这次自己看重的孩子怎么能带在身边呢?”
    “那高鹤为什么要带念空?”
    陆载一哽,张峒道乘胜追击:“‘菜人’交易对杜家如何重要,我想对县丞、县令、所有牵扯进来的不管是家族还是个人都是相同的。这种事情,如果不是抱着非要做不可,一条道走到黑的心,是不可能掺和进来的,所以但凡牵扯其中,这一股势力的重心就在于‘菜人’。这么重要的事情,高鹤为什么要交给即将出家的念空?”
    “……”
    “若是讲经说法,开坛论道,那就更不可能了。念空只是在修行,并没有剃度,眼下他连个沙弥也不算,他怎么会去和刺史说法呢?”
    陆载仔仔细细又回忆了好久,他看向张峒道笃定的表情,逐渐知道了答案——这里发生过的事情,长安都曾经以更繁华、更混乱的模样上演过一次又一次。张峒道能想到并不是因为他心细如发,而是他曾经不止一次地看到过这个场景在面前上演。
    “那大人,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张峒道靠在浴缸里,咬着手指思索了好一会,随即有些狡猾地笑了,他勾勾手示意陆载附耳过来:“我想要给念空大师卖个人情。”
    丑时的打更声刚刚响过,万籁俱寂。张峒道拽着陆载又一次穿好了衣服,打算借着“吃了酒,心里闹得慌”这样的名头去探一探高家。
    高家沉浸在一片黑暗之中,只留着两三个守夜的仆人点着灯笼从步道上走过,在院墙撞出一片影影绰绰形状不定的倒影。两人因是贵客,值夜的仆人也不多问,其中领班的一个满脸堆笑领着他们去后院水边赏鱼。
    张峒道还不大了解高家的地形,故而跟着先去了后院,恰好看到有三个小孩蹲在水边,他们捉了几只萤火虫玩得正高兴,大约是仆人家的孩子,等到主家都休息了,才能出来玩一会儿。
    三个孩子具是年幼,最大的大约有六七岁了,扎两个冲天辫,仔细瞧瞧应当是个女娃,其余两个倒是看不出男女。
    过没多久,三个孩子做好了手工,撅着屁股站起来,手里抓着塞了萤火虫的“纸灯笼”,在池塘边上小跑打闹,凉亭上点着灯,照亮水边一片铺地,三道小小的人影就这么落在透着昏黄的鹅卵石上。
    张峒道怕他们跌入水里,便走上去把他们赶开,叫他们去房檐下玩。
    三个孩子都是很有眼力见的,尽管不认识张峒道,却也不上去打搅他,听了这话就提着纸灯笼从凉亭跑到廊下玩耍,在穿过凉亭的时候,三个孩子的影子也悄悄从脚下滑开,由最开始追着他们跑,变作落在他们身前,倒影在墙上。
    张峒道瞧他们玩了一会,招招手,其中最机灵的小女孩就跑过来,故作成熟稳重地晃着脑袋:“贵人老爷,您叫我?”
    张峒道笑了起来,有些怜爱地在她头上揉了揉羊角辫:“当真是机灵活泼。”夸赞着,他从怀里摸出些碎银子,随意挑了几块放在女娃手心里,“这些是赏赐你的,赶明儿拿着这些去集市上买点零嘴去。”
    小女娃得了好处,眼睛一亮,身边其他两个孩子看着眼馋,便低声说着分一些,张峒道也不吝啬,又摸了些碎银子出来给他们也分了。俗话说拿人手软,三个孩子拿了张峒道的碎银子,见他又是气度潇洒年轻英俊,自然生出亲切之心,也不玩闹了,提着灯笼在他边上坐下。
    张峒道知道时机已经成熟,遂问道:“你们是这里哪家的孩子?”
    “回贵人老爷的话,我是高老爷府上林管事的女儿,您叫我阿檀就好,我娘在夫人面前伺候着。这个弟弟叫阿辰,父母是在大少爷房里做事的,这个妹妹母亲是几年前长安来的新罗婢,父亲在府上养马,叫阿螭。”
    “阿檀,阿辰,阿螭?”张峒道顺着数点过去,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
    三个孩子面面相觑,均是一脸的疑惑:“大人,你为什么笑呀?之前念空师傅听到我们的名字也笑,是我们名字取的不好吗?”
    “不是不是,”张峒道摆摆手,也不多解释,“念空师傅,这么说你们三人也认识念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