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淼轻捻起一双筷子,以筷尾轻点桌面,发出清脆声响,随后回应道,“已经点了两碗面,一会儿就来。”
用过面食,两人稍作整顿,便起身去寻客栈掌柜,掌柜正低头算着账。
阿淼轻咳一声,掌柜抬起头,脸上瞬间绽放亲和的笑,问道,“两位客官,是有何吩咐?”
阿淼说明来意,“掌柜的,我们想租借两匹马,只用半日,你店中可有?”
掌柜闻言,眉头微蹙,上下看了他们两人几眼,片刻后说道,“有倒是有,不过嘛……按规矩,外客租借需先付押金。两位客官瞧着面善,但毕竟是初来乍到,我这心里头啊,多少得有个谱儿,还望两位体谅。”
阿淼开始与掌柜商谈押金的数额,段桦在一旁觉得无聊,便将目光投向熙熙攘攘的街道和路人。
这一眼,却让她眼神猛然一凝,她看到了昨晚军所的那些人,人数寥寥,仅有几人,看样子像是才从花楼出来。
这几人脸上带着笑意,神采飞扬,步伐稳健,很快就走过客栈,其中并没有段桦熟悉的那人。
她轻摇了摇头,强迫自己不要再去想他。
不一会儿,阿淼似乎和掌柜谈好了价钱,两匹骏马被伙计牵到了客栈门口。
两人骑马轻行,从西城门悠然向东,穿越城市的脉络,直至东城门下,再转向北行,深入旧城区的一条暗巷里。
暗巷狭窄而幽暗,阳光似乎都被隔绝在外。
他们在这错综复杂的巷子里绕行了许久,终于找到了一家古玩店。
这家古玩店的门面看上去十分陈旧,木质招牌上的字迹因岁月侵蚀而模糊不清,只能隐约辨认出些许轮廓。
门前散落着几件看似平凡无奇却又透露着岁月痕迹的瓷器和摆件。
阿淼轻掀门帘,门顶上垂下的铜铃发出一阵清脆的声响。
店内被一层昏黄而斑驳的光线所笼罩,各式各样稀奇古怪的古玩摆满了各个角落。
在店内角落里,坐着一个身材魁梧的男人,宛如一尊雕塑,与周遭的古玩融为一体,却又格外引人注目。
他穿着一身黑色的常服,即便如此,也无法掩盖他体内散发出的强大气场。发丝略显凌乱地披散在肩头,眼神犀利而冷酷。
他的脸庞恰似刀刻一般,棱角分明,满脸的胡茬更是为他增添了几分沧桑与凶狠之态,让人不敢轻易接近。
尤为引人注目的是他腕上银灰色的铁勾,替代了原来手掌的位置,静静地放在膝盖上,让人不禁联想这‘手’曾经沾染过无数的鲜血。
段桦看着这个男人,心中不禁涌起一股寒意。从他的身上,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一种强烈的压迫感,仿佛他是从地狱中走出来的恶魔。
阿淼走近他,男人微微抬起头,目光如炬地盯着两人。阿淼轻声说道,“彭森在嘛?找他有事。”
男人闻言,微微抬起头,目光在两人身上来回扫视。
片刻之后,他喉咙里发出低沉而粗砺的声响,宛如磨盘碾过干透的豆子,“我就是。”
阿淼随即转头,看向段桦,一个不易察觉的点头和眼神,示意她上前。
段桦心中虽有些紧张,但还是深吸口气,缓缓向前迈了几步。
阿淼侧过身去,将目光投向古玩架上的货品。
男人的目光也顺势落在了段桦身上,那犀利的眼神仿佛段桦是他不共戴天的仇人一般。
“我需要你的人,帮我传个信。” 段桦开口说道。
“传信?那你得找驿站,我向来只负责杀人放火。”彭森看着眼前的女人,虽戴着面纱,但是光是看到那双璀璨如星的眼睛,就让他有一种想要挖出来好好珍藏的悸动。
这份悸动,无关风月。
彭森的眼神愈发炽热,仿佛要灼穿她那层薄薄的面纱。
段桦被他的目光盯得有些不自在,微微侧过了头。她知道眼前这个男人绝非善类,但为了达成目的,她不得不继续与他交涉。
她伸手把脖颈上的狼头项链摘下,递给男人。
彭森接过项链,那上面还残留着段桦身体的温度,他的唇角不自觉地勾起,又扫了一眼段桦。
“信,给我。把要交给何处、何人都写好。” 彭森指着一旁桌上的笔墨,语气中带着一丝命令的口吻,然后,他把手中的项链丢还给段桦。
心里想的却是:这女人是那家伙的人,罢了!伤不得!
那项链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段桦慌乱地接过从甩来的项链。走到桌前拿起笔,思索片刻后,开始在纸上写下自己要送达的地方。
她的字迹娟秀,发黄的纸张上,几个小字清晰可见:齐都,香韵斋,于嫣。
彭森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她,眼神中流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好奇。
写完之后,段桦从怀里拿出一封信以及一叠银票,轻轻放在桌上。
彭森拿起信,手指轻轻摩挲着信纸,微微眯起眼睛,对于这封信的内容,他并不感兴趣,此刻他的心中好奇,更多的是想知道这个女人,究竟是不是真的是 “那家伙” 的人。
“夫人,可以走了。”阿淼虽是侧着身,眼睛也还在看着古玩架上的货品,然而他却敏锐地感受到此刻店内那如死水般的安静氛围。
段桦看向彭森,眼神中带着急切,问道,“信什么时候能送达?很急。”
彭森微微扬起下巴,眼神中透出一丝不羁,缓缓说道,“急也没用,看情况,快则三日,慢则五日。” 话语中带着一种漫不经心的态度,段桦的急切他毫不在意。
阿淼此时转过身来,对段桦微微点了点头,示意她先离开此地。
段桦最后看了一眼彭森,然后向店门外走去。
门上的铜铃再次响起,清脆的声音在寂静的店内回荡。
彭森微微一愣,心中满是惊讶,喃喃自语道,“夫人?那家伙成亲了?”在他的印象中,那家伙皮相的确不错,然而那性子,却着实不像是能讨人欢喜的类型。
他竟然会招这样的女人喜欢?
这姑娘的眼睛白长得那么好看了!
“确实如你所想。苍副使说,这信送到她指定的地方,以前的人情就当是还了。” 说完,阿淼顺手从桌上拿起一个雕花铜制小酒壶,“这个,我要了。” 接着,他从怀里掏出一个铜板,放在原地,然后毫不犹豫地走出店外。
彭森看着阿淼离去的背影,又低头看了看那个铜板和桌上的信,嘴角泛起一抹笑意。
那么大的一份人情,送封信就还了,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