怒吼的江水，拍击两岸，猎猎狂风卷着飞舞的水珠，洗礼着满身的疲惫。
    五天五夜，不眠不休，玄武来到了这里。
    只要跨过这条江，就算是离开龙国了。
    “埋葬异国他乡，真的是你想要的么？”科埃德走上前来问道。
    玄武不语，只是向后看了一眼，高山遮住了他的视线，可他不需要去看，也能清楚记得，龙国的每一寸土地。
    落叶归根，短短四个字，却是每一个龙国人的执念，就连罪大恶极的犯人，也会在死后回归故里。
    又有谁，想要沉睡在他乡之土呢？
    只是，玄武不想让那个人太过孤独了，她已经，等得太久了。
    更何况，他的罪孽，只有这样才算死得其所啊。
    走吧，走吧，这一走，就不要再回来了。
    “走吧，走吧。”玄武招了招手，对岸的密林中走出一名黑衣人，他浑身是血，手中握着一柄断刀。
    用手势告诉玄武对岸已经安全后，他的身躯再无力气支撑，直直倒了下去。
    玄武目光晃动，“他叫什么名字？”
    “程守离。”一名黑衣人回答道，听她声音，这居然还是一个女生。
    “守离么？你呢？”
    “程忆霄。”
    “你多少岁？”
    “十九。”
    “这位呢？”玄武看向另外一名黑衣人。
    “程候离。”
    守，忆，候么？当初那群小孩的后人，也成长起来了啊，可惜……
    玄武沉默许久，这才迈动脚步朝对岸走去，一道冰桥随着他的前进，一点点生成，又在他们落地后，轰然解体。
    玄武来到那名已经死去的黑衣人面前，他犹豫了一下，还是选择揭开那张面具。
    面具下，是一个年轻的面容，他的嘴角，带着浓浓的笑意，安详地睡着。
    我会记住你的面庞，但是这个时间，可能并不会太长。
    “你们不该来的。”玄武说道。
    “我们一直都在等待着这一天，葵奶奶说过，你会需要我们的帮助。”程忆霄神色有些伤感，但下一秒就恢复了过来。
    死亡距离越来越近，她没有丁点害怕，她只是为逝去的同伴，感到悲伤。可她又立马意识到，接下来的路还有很长，还远远没有到她伤感的时候。
    科埃德这时才反应过来，这三人居然不是保护玄武的人，难怪这几日相处下来，这三人都戒备在四周，从来不主动靠近玄武。
    难怪在刚刚到达江边的时候，那名少年一个箭步就冲了出去，也难怪，这个少年是异国的面孔。
    “你这混蛋，难道一开始就准备靠着一个人去马迪里安？”
    科埃德不敢相信玄武会傻到这个地步，他难道不知道有多少人想要杀掉他么？
    玄武起身后瞄了他一眼，科埃德神情一滞，随即猛然清醒过来。
    不是一个人！玄武一开始就将他计划在内了，玄武最初的计划，是想要依靠他组织的力量，安全到达马迪里安。
    那么他会那样做么？这几乎是不需要考虑的答案，为了那个真相，他绝对会这样做。
    想到这，科埃德冷冷一笑，“阴险的混蛋，即便这样，你还是太托大了吧？你就那么确定，你能安然无恙走出龙国？”
    这几天时间里，他们好几次险些被龙国发现，要不是玄武对环境路线熟悉，恐怕一行人这会已经在监狱，等待着裁决了。
    玄武没有回答，他将目光投向了对岸，科埃德也跟着看了过去，随之眼皮狠狠一抖。
    密林中，陆续走出上百道人影，为首的正是张零露。
    隔着江河，师徒对望，皆是无言。
    该说的话已经说了，剩下的，已经不是语言能够诉说的。
    张零露微微躬身相送，玄武一笑，转过身摆了摆手，头也不回地朝前走去。
    故土就在身后，可他已经没有回去的理由了。
    这一去，注定无归，他所能做的，也只有去好好相信，他留下的这封遗书，能够将龙国带向美好的未来。
    追击只是个名义，实则是保护么？科埃德望着那个毅然前行的背影，苦笑摇头。
    就算这样，又能如何呢？最难走的路，还是在前方，就连他也不知道，自己的组织能不能挡得住，即将到来的狂风骤雨。
    树林内，到处都是血迹和尸体，难以想象，那名少年，真的凭着一己之力，杀掉了这里面的所有敌人。
    可惜了，他本该前途无量，却偏偏要踏上这赴死之路。
    “可惜么？”科埃德脚步一顿，他对自己的想法感到质疑。
    如果真的可惜，那名少年为何笑得那般安详？
    忽然间，科埃德又想起了那个清晨。
    那名将面容定格在十四岁的少女，落幕在了三个清晨。
    归来，审判，归去。
    那时的玛格莲，那个笑容，是觉得可惜么？那明明是释怀。
    “may this burning flame wash away the filth of the world。”
    科埃德轻声念叨，渐渐露出笑意。如果真相真如玄武说的那样，那这句话哪是什么诅咒？这应该是她留给世人，最后的祝福。
    科埃德眸色远长，看向马迪里安的方向。
    无论付出怎样的代价，那个地方，他也必须要带着玄武到达！
    “张零露，你说的抓住玄武，就是这样么？”
    在玄武一行人离去后，裴雀从后方走来，他跟着，也只是为了看看这师徒两人在搞什么鬼。
    按理来说，在张零露只跟不围的时候，他就应该站出来阻止。
    玄武一出边境，他们就无能为力了，在没有相关条文下，他们如果跟上去，可就是非法入侵他国领土了。
    至于玄武，这行为不过是给那些人，再多一个理由而已。
    奈何出于一个他也说不上来的理由，他并没有选择阻止。
    在心底，他其实也隐隐期待着，未来真的能够发生些什么。
    “我努力过了，可他太狡猾了，不是么？”张零露嘴角噙笑，眼睛微眯，朝着裴雀扫来。
    裴雀挠了挠头，认同点头，“是啊，他太狡猾了，我们的手段和他比起来，还是差太远了。”
    张零露正色，“你还真让人意外。”
    裴雀看向天空，“意外么？我以为像你们这样的人，不会对任何事感到意外呢。”
    张零露不再搭腔，玄武给她说的那个地方，她已经去过。
    同星纪一样，某些计划她已经得知了。
    只不过，关于未来，她并不想完全去遵守玄武的安排。
    有些人，不为错误买单，是永远不会知道疼的。
    想到这，张零露隐秘地瞥了一眼裴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