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太后凤眸微微一瞥江政,稍微寻思了片刻,轻声笑道:“既然那安平侯已经死了,那也算是伏法了,况且圣上之前又已将此案议定了,岂能轻易更改?江爱卿,你说呢?”
江政知晓,这许家父女俩,一个主外一个主内,安国公容易对付,但这个许太后却不容易对付。
“此案微臣曾与圣上商议过,本应如此结案的。”江政抿了抿嘴,这本来就是景帝和他商议过的事,若非江珣这么执着,他也就没想跟安国公再较量。
但如今事已至此,他也只能顺势而为,正面对安国公发起诘难:“但这事……”
“那就这么决定了。”许太后压根不让江政把话说完,直接就把话头截住,“你去把令郎劝说回去,这事就这么作罢。”
江政眯了眯眼,轻笑了一声:“我儿江珣如今是以清江县县令身份来告御状,微臣可以劝,却没把握能劝得回,更不能当着百姓的面用强的。”
许太后黛眉狠狠一皱,她就知道,江政这人不易对付。
“你身为他的父亲,也劝不动他?”安国公一脸狐疑,压根就不信江政所言。
“微臣教导有方,从小教他天地君亲师,君在亲之前,故而他如今为君尽忠,自然不能为微臣尽孝,微臣如何劝得动?”江政笑着回了一句。
许太后冷笑一声:“好一个天地君亲师,既然是忠君,那为何圣上做下的裁决,他不拥戴,反而煽动学子文人加以抵制?”
“忠君为国,君上有所失当之处,当臣子的就该拿性命来劝说弥补。我儿并非是要抵制,而是劝说圣上揭露案情真相,为百姓讨一个公道,这才是为人臣的本分。”
江政也不忌惮太后,双方早就明争暗斗过多次了。
安国公最看不顺眼的就是江政这个只会耍嘴皮子的家伙,动不动就用律法来压他,拿道理训他。
“那你不去劝,我就直接把他抓进牢里,关他个十年八年的,我看他骨头有多硬!”
“安国公,你以什么名义来关押他?若是滥用私刑,江某可不能坐视不理,定要为他伸冤的。若是有罪名,大可向圣上检举,我刑部自会调查真假。”
江政沉着冷静地应对着,反正要想动江珣,那就得合理合法,否则他这个刑部尚书就不会坐视不理。
“江爱卿,你这似乎有些偏颇了?”许太后不悦地问道。
江政提高几分声音反问:“敢问太后,微臣有何处偏颇?无辜捉拿文人学子,难道微臣不该过问?”
“他煽动文人,滋惹事端,目无君上!”许太后的声音也变得尖锐了许多。
“所滋惹事端为何?抬棺告御状而未得授理,在天阙门外静坐如何就是目无君上?”江政挺直腰板,目视许太后,脸色冰冷如寒铁。
御书房里顿时剑拔弩张,空气中都弥漫着火药的气味。
许太后衣袖下的双手紧紧捏在一起,目光死死地盯着江政。
景帝咽了咽口水,而后轻声望着宋禹希问道:“宋首辅,依你看,此事该如何处置?”
许太后、安国公父女俩都看向了宋禹希。
宋禹希以往都是他们一伙,虽然大多数时候都是充当一个和事佬的角色,但在大事上都不含糊,最终都会选择站在他们这一边。
可这一次,安国公和许太后有些拿不准了。
景帝此时也对宋禹希有些期待,只是刚才见他一直都不说话,想要装聋作哑的模样,一时间也捉摸不透他的心思。
宋禹希被点了名,没法再当一个缩头乌龟了,这才轻咳一声。
“此事如今已闹得沸沸扬扬,大半个天下都知晓了紫金山一案。至于案情真相,众说纷纭,本就是最近文坛上颇有争议之事。”
宋禹希慢悠悠地说着,又一次发挥了他和稀泥的本事,让双方都不得不按捺下躁动的心思听他说话。
“原本老夫以为这事也就民间议一议,这无妨,古往今来这样的例子多的是。可不曾想江县令居然有如此大魄力,都闹到天子脚下,击鼓鸣冤告御状。”
安国公忍不住插了一句嘴:“可不就是!江政你那儿子就是吃饱了撑着没事干!”
江政没有理会他,继续看着宋禹希,还是没从他的话语之中听出到底这次要站在哪一边。
“父亲,您等宋首辅说完再埋怨不迟。”许太后安抚了一下老父亲,又看向宋禹希,“依宋爱卿的意思,此事如今该如何收场?”
“事已至此,堵不如疏,微臣斗胆,请圣上准许重审此案,授理江县令的御状,方能安抚天下士子之心。”宋禹希知道自己不得不表明态度了。
景帝闻言,脸色大喜,但还是控制住嘴角的笑意,望向安国公和许太后。
“什么?重审?那顾青山和罗庸都已经死了,事情真相到底如何,还不是由那江珣说了算?死无对证,什么罪名都由着你们定,这如何服众?”安国公立即跳了出来,当场就表示反对。
景帝皱着眉头说道:“这事朕已经让北镇抚司查明了,五十名民夫确实是安平侯所害,张克明是程浩所杀,罗庸私下聚拢死刑犯,打算私挖金矿。”
安国公顿时向着景帝瞪大了眼睛,一脸的不悦!
许太后笑了:“既然两个主谋已经死了,那该是什么罪就定什么罪,瞧你们把这事闹的,一个带头告御状,一个调兵入城,弄得人心惶惶的。”
安国公惊讶地望向女儿:“太后娘娘!那安平侯是老夫一手提拔起来的,老夫对他的品性最是清楚,他绝不会做出这种事。这是有人在栽赃嫁祸,想要趁机倒打一耙,居心叵测!”
江政拱手向景帝进言:“若安国公不相信,那微臣恳请圣上让微臣彻查此案。”
“不必了!”许太后立即阻止了正要开口的景帝,“此案圣上早已查明,证据确凿,该伏法的伏法,该惩治的惩治,江大人日理万机,就不必再白费力气了。”
安国公还想争辩,却被许太后一个眼神给瞪得把话咽了回去。
“安平侯在京中待得好好的,忽然无缘无故地跑去烟台府,据闻是与文魁香的一味原料有关。微臣觉得可以彻查清楚,看看他是否是受人主使!”江政可没想过要在这时就罢手。
“娘娘、圣上,那安平侯已死,正所谓死无对证,云梦行省的宋提刑又与江尚书是至交好友,免不了有偏听偏信的嫌疑,岂能轻信?”安国公冷哼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