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一晃便过去了半个月,这期间颜子苒大多数时间都在义庄里研究尸体死后的变化现象。
虽然在这个时代缺乏许多设备来辅助她进行研究,但这并不能阻碍她探索的精神。
颜松柏早就习以为常,不仅不阻碍颜子苒,反而还把自己写的陈年验状翻出来给颜子苒阅览。
颜子苒翻了几页后,看到一份溺水女尸的勘验记录,发现这死者还是个孕妇。
当时验尸的老爹,发现死者口鼻处有蕈样泡沫,指甲有泥沙、脚底皮肤发皱等现象,推测出女尸是溺水而亡的。
这些勘验记录并无问题,引起颜子苒注意的是,这女子的手指甲有裂了一道细缝,细缝中卡住了几根毛发。
她老爹仔细验看过,发现那是属于牲畜的毛发,但具体是什么牲畜,他没能分辨出来。
当时他老爹认为死者可能是被人推落水中溺毙,可主审此事的县丞周从文却认为死者是投河自尽。
周从文判断的依据也很简单直接。
首先是死者是个寡妇,她的丈夫已经去世了三年。
而案发之时,她已经有了身孕,肚子里的孩子来历不明,显然是偷了汉子。
其次,这女子有些偏激,曾经闹过几次上吊,早已有轻生的迹象。
至于那几根毛发,周从文认为是河里飘来的动物毛发,混在泥沙之中并不稀奇。
案子就这么草草了事,死者的家属也没有任何异议,自然再也没人提起过。
“爹,这件事你还记得其中的详情吗?可知道跟那女子勾搭的男子是谁?”颜子苒把验状递给颜松柏。
颜松柏只是扫了一眼,叹气道:“大致记得,当时你猛叔想要去找出与死者勾搭成奸的嫌疑人,却被周县丞给拦住了!”
“为何要拦?”颜子苒不解地问道。
“当时县城里还出了一起盗窃杀人案,有个江洋大盗从别的地方来到咱们县城里,周县丞和前任县令大人都急着让你猛叔去捉拿大盗。此案已定为自杀,不必再浪费精力,你猛叔也就此作罢了。”颜松柏摇摇头,显得有些惋惜。
颜子苒闻言,有些气愤道:“周县丞真是草菅人命,有可疑之处也不多加盘问,轻易就盖棺定论。”
“他这人就这样,好大喜功,眼高手低,最是瞧不起人了。”颜松柏说着,低头摆弄烟叶,“好在老天爷有眼,让江大人来当县令!要是让他当上咱们清江县的县令,那老百姓可就要……遭罪喽!”
颜子苒点点头,江珣公正无私,执法严明,是比前任的糊涂县令要强上许多。
她也帮前任县令破解过几起案子,但那前任县令都没把她放在眼里,更不可能让三班衙役听从她的调遣侦办案件。
有了江珣这个县令,颜子苒都觉得自己以后验尸侦破案件之事会容易上许多。
父女俩正聊着,外头忽地传来一阵车轮毂声。
紧接着,就有一道身影冲了进来。
“不好了,小颜,你快随叔进城去,发生命案了!”
颜子苒闻言,有些疑惑,一般情况下,郝猛都是先叫她老爹去验看尸体的,除非是老爹犯病……
“啊!”颜松柏丢下烟叶,佯装成一副很痛苦的样子。
只是他的演技太差,让郝猛看着忍不住抽了下嘴角:“老颜,你别装了,这次是大人亲自点名要小颜去验尸的。”
颜松柏愣了一下,立即问道:“咋滴,我这仵作的差事,大人不让干了?”
“没有的事,大人之所以让小颜去,那不是担心你病还没有好嘛!”
郝猛回完话,就带着颜子苒出了义庄。
颜子苒上了马车,坐好之后,开口询问:“猛叔,死者什么时候发现的?”
郝猛一边架着马车,一边回话:“尸体是在今日辰时初发现的。那时有艘运了粮食的船路过咱们县城,在梨园附近的河道里撞上了一个麻袋,运船上的人将其打捞起来,结果发现里面竟是具尸体……”
两人一边说着,一边迅速赶到梨园附近的河岸上,颜子苒一下车就看见了江珣。
虽然他依旧穿着官袍,但颜子苒能够看得出他瘦了些,还黑了点,想必这些时日没少往外跑。
不过相比初次见面时的他,如今的江珣举手投足间多了一分沉稳和内敛。
周围还有不少围着看热闹的百姓,指指点点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看人耍杂艺。
“大人!”颜子苒上前行了一礼。
江珣轻轻点头,沉声道:“有劳颜姑娘了。”
颜子苒应了一声,这才低头看向旁边的麻袋。
麻袋口早已松开,站着只能看到一头凌乱的黑发,尸体其余部分都装在麻袋里。
颜子苒上前扒拉了一下麻袋,看清死者的脸庞后,不由眉头轻蹙。
“死者是周县丞?”
江珣神色凝重地回道:“不错!”
颜子苒迅速做好验尸前的准备,让郝猛帮忙将尸体从麻袋里拖出来,这才开始验尸。
“验得男尸一具,年龄三十许,身长五尺一寸,身着白色中衣,千层底皂靴。”
“尸体被装在麻袋里,双手双脚皆有绳索捆绑,呈蹲立姿态。”颜子苒脸色肃穆,仔细地打量着尸体被装入麻袋时的姿势。
郝猛在一旁打量着麻袋,嘀咕道:“这种麻袋还真大,都快装得进一头大肥猪了!”
“噤声!”江珣冷冷地扫了他一眼,免得他打扰了颜子苒验尸。
郝猛咽了咽口水,丢下麻袋站在一旁看颜子苒验尸。
颜子苒将尸体手腕脚腕上的绳索解开,将尸体恢复成平躺的姿态,暗中察觉到尸体上已无尸僵迹象。
“死者头发涣散,眼耳口鼻皆未受到外力袭击,衣衫凌乱,腹部有一大片血迹晕染,中间有明显的创伤痕迹。”
颜子苒再将尸体的衣服鞋袜都脱掉,验看尸身上的每一寸肌肤骨骼,眉头时而微蹙时而舒展,任何有可疑的地方都会停下来再三检验。
“手腕脚腕有捆绑束缚的痕迹,但痕迹较浅,并无挣扎造成的挫伤,因是死后才被捆绑上的。”
“死者的右手虎口处有一道裂痕,手指上亦有许多细小的伤口,应是利刃切割造成的损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