奏对继续！
    皇帝并未讶异于太子的想法，他轻轻的闭上双眼，命太子详细阐述。
    “父皇，都察院是三法司之一，内阁是不会让步的！”
    太子的语速极慢，措辞谨慎。
    “内阁？”
    皇帝睁开双眼，又缓缓闭上。
    “父皇，杜学士要是丢掉都察院的控制权，内阁会立刻跟他划清界线，将他归类为您的走狗！”
    “走狗？”
    皇帝重复了一遍，嘴角浮现出淡淡的笑意。
    “所以，无论如何，杜学士都不会在此事上做出妥协！”
    “你的意思，难道让朕做出让步？”皇帝悠悠的开口。
    “父皇，这不是让步，是他们有眼无珠！”
    “你认为顺天府比都察院重要？”
    皇帝是圣明的，立刻明白了太子的意思。
    “是！顺天府不但管辖京城，还包括周边的二十四县。面积虽比不上一省之地，却远比朝廷辖下的六省重要。”
    “为何？”
    “父皇，内阁同六部虽然管着顺天府，可他们的衙门却在京师。而且，权贵们除了府邸在京师，他们的产业也大多集中在京畿。”
    沉吟片刻，皇帝挥挥手让太子退下。
    皇帝是位合格的帝王，自然清楚顺天府的重要。
    不过，就算再重要，也没办法起到平衡朝堂的作用。
    皇帝需要时间来权衡！
    还是杜公公送太子出去！
    “殿下，牛是真不能宰杀了！”
    跨出乾清宫的大门，杜公公开口相劝。
    “二弟和三弟那边，你去同他们说？”太子径直朝自己的铜辇走去。
    “殿下，您实在是想杀，让金总管送到宛平的皇庄。”
    宛平，顺天府管辖的二十四县之一。
    “送到你那里，御史就不弹劾了？”太子有些奇怪。
    杜公公解释宰杀耕牛的事要是恶意散播出去，会有损太子的光辉形象。
    现在这个时代，还是以农为本。
    耕读传家，可是个褒义词！
    太子拍拍杜公公的肩膀，对他能主动扛下这口黑锅，表达了诚挚的谢意。
    回到东宫，太子独坐凉亭，开始琢磨起顺天府尹的人选。
    现任的顺天府尹是杜学士的亲信，据说已经内定为户部右侍郎。
    侍郎是从二品，顺天府尹算是高升！
    杜学士是不会让步的，也没办法让步，最终，只能是皇帝妥协。
    僵持下去，杜学士最多再给一点添头。
    手头就那么几个人，琢磨半天，太子果断放弃了这种毫无意义的思考。
    泡茶！
    清净寺住持赠送的茶叶，总有股淡淡的清香。
    泉水才刚注入壶中，有人出现在凉亭外面！
    “殿下！”那人拱手弯腰。
    听声音，应该是位太监。
    “有进展了？”太子没让他直起腰来。
    “有！”
    “进来说吧！”
    那位太监应下，弯腰入内。
    原来是王义，如今是浣衣局的掌印。
    “青龙！”太子突然开口。
    “奴婢在！”
    “让他们全部退下！”
    片刻过后，青龙在凉亭外禀告十丈之内，再无他人。
    “说！”太子冲王义轻声吩咐。
    “按殿下吩咐，奴婢仔细查了一遍，当年张贵妃娘娘身边得用的太监宫女，如今已无一人活着。”
    “都死了？”太子轻轻皱起了眉头。
    “是！”
    “死因？”
    “有一些是意外，剩下的都是犯了错被杖杀！”
    “为何要对周姑姑下手？”
    盯着炉火，太子神色复杂。
    “浣衣局被杖毙的宫女，是他们中剩下的最后一人。奴婢估计常贵妃娘娘是在有计划的杀人灭口，那位宫女同周姑姑交好，他们怕周姑姑知道些什么，于是就想着将周姑姑一起除掉。”
    “估计？”太子冷哼一声。
    王义立刻跪了下去。
    “杀人！灭口！常贵妃为何如此？”太子没让王义起身。
    “张贵妃娘娘身体一向康健，却突然薨逝，奴婢认为这其中定有蹊跷！”
    “你认为同常贵妃有关？”
    “是！”
    太子陷入了沉思！
    张贵妃薨逝，受益最大的，就是常贵妃，也难怪王义怀疑。
    但是——
    当年常贵妃还只是贵人，虽然凭姿色受宠，可位分不高，哪有实力冲贵妃下手？
    “安阳公有什么反应？”
    水开了，太子开始泡茶。
    “安阳公买通了浣衣局的两名太监，刺探消息！”
    “可有证据？”
    王义磕头，表示绝无差错。
    “杀掉！把尸体给安阳公送去！”太子面露杀机。
    王义立刻应下，没有丝毫犹豫。
    “起来吧！”
    对王义的反应，太子还是满意的。
    安阳公如今炙手可热，可王义依旧毫不畏惧，说明在他的心中，已将太子视为自己唯一的主人。
    “继续往下查，九妹身边的那些太监宫女，你可以随时问话。”
    “喏！”
    “如果真是常贵妃做下，她一定不会亲自动手。查一查当年伺候她的那些人，说不定能有些收获！”
    “喏！”
    “为方便你行走，孤将你调回东宫，记住，一定要低调！”
    “喏！”
    挥挥手让王义退下，太子的面前已经出现了一杯香茗。
    端起抿上一口，太子让青龙去将金畅唤来。
    很快，金畅就出现在凉亭外面。
    “让周姑姑过来一趟！”太子开口吩咐。
    金畅应下，随即退了下去。
    等周姑姑出现在凉亭外面时，太子已重新给自己换上一杯。
    太子命周姑姑入内说话。
    “将浣衣局死掉的那名宫女，同你说过的每一句话，都给孤复述一遍！”
    周姑姑听后，面有难色！
    “没关系，能回忆起多少，就说多少！”
    太子面带微笑，给周姑姑解压。
    周姑姑弯腰谢过太子的体恤，这才慢慢的陷入到回忆之中。
    她说得很慢，有时候会停顿，有时候还会纠正自己。
    太子极有耐心，听得十分认真。
    等周姑姑讲完，太子已是眉头紧锁。
    “常贵妃刻意结交张贵妃？”太子自言自语。
    “是！她当时就是这么说的！”
    周姑姑没意识到这个问题，太子其实不需要她回答。
    “既然是刻意结交，自然会时常碰面！”
    此时，周姑姑反应过来，站一旁沉默不语。
    “碰面的次数多了，张贵妃就会放下戒备。”
    “一放松警惕，常贵妃的机会也就来了！”
    “可是——”
    “她要如何洗脱嫌疑？”
    “或者说，宫中为何无人起疑？”
    看向周姑姑，太子轻声问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