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另一个时空一样，孩子嘛，都是喜欢过春节的。
    不过对成年人来说，随着春节的临近，往往意味着比平日里要更加难熬。
    朝廷，同样如此！
    一进入腊月，大佬们只有一件事情可做，那就是审议来年的预算。
    听着似乎颇为轻松，可事实上，每年的预算审核，就是一场拉锯战。
    一方是内务府的红衣太监，一方是内阁和六部的大佬。
    往往要等到腊月二十七八，双方僵持不下，然后奏请皇帝乾纲独断。
    这是赵琮勋穿越过来后，第一次参加预算审核，他打算只带着自己的耳朵和眼睛。
    地点在乾清宫，每次都是从早晨开始，然后在深夜结束。
    几天后，太子已经大致弄明白朝廷面临的财政危机。
    朝廷的收入，主要来自于几大块：
    一、各诸侯国的贡赋。
    这也是朝廷收入中最大的一部分。
    二、各省和京畿地区上缴的赋税。
    不过这一块要看老天爷的脸色。
    三、京城的商税。
    金额不大但十分稳定。
    朝廷的支出，也分为几块：
    一、皇宫的用度。
    如果不大修宫殿，金额基本上固定不变。
    二、皇室勋贵的俸禄。
    随着不断的开枝散叶，这部分的开支已是越来越大。
    三、朝廷官员的俸禄。
    两百余年来，官员的俸禄就基本上没有涨过。
    四、军费。
    五万禁军，再加上十万常备军，就是朝廷全部的军事力量。
    五、赈灾、修桥铺路、兴修水利等。
    这一笔费用每年都有，而且波动幅度巨大。
    随着诸侯拖欠贡赋，朝廷已经是入不敷出，年年的财政赤字，已让杜首辅的头发白了大半。
    开源？谈何容易！
    截流？异想天开！
    这是个泥潭，皇帝不想让太子深陷其中，从未征求过太子的意见。
    倒是睿亲王，与诸位大佬的互动极为频繁。
    等到华灯初上，皇帝揉了揉疲惫的额头，让诸位退下歇息。
    明日继续！
    太子，被皇帝留下。
    等诸位大佬和满脸羡慕的睿亲王退了出去，太子自觉的站到皇帝身后，替他捏起了肩膀。
    “说说你的看法！”
    皇帝闭上眼睛，靠在椅背上缓缓开口。
    “逐年滚动的赤字，已经超过了两千万，明年又有四百多万的缺口，如果——儿臣说的是如果，诸侯要是联手断掉朝贡赋，朝廷的财政恐怕会就会崩溃。”
    “联手？你认为诸侯之间会达成共识？”
    才闭上一小会，皇帝又缓缓睁开了眼睛。
    “至少那九位，肯定会同意的！”
    太子口中的九位，指的是九大诸侯王。
    “你是三句话不离诸侯，来，跟朕好好说说。”
    说完后，皇帝示意他不必再展示自己的孝心。
    太子听话的退了回去。
    “郑王入朝后，如今诸侯大国有九，小国还剩下十国。”
    “在九位诸侯王的眼中，十国早已是他们砧板上的鱼肉，还没有下手，无非是没有找到合适的借口。”
    “十国这些年小心翼翼，是不会让他们轻易的抓到把柄。不过，郑王入朝这事，既给那些小国指出一条明路，也给那九位提了个醒——”
    “要是十国都归附朝廷，那朝廷的实力就会大过那九个诸侯国！”
    不等太子说完，皇帝随即出声打断。
    “父皇圣明！”太子拱手弯腰。
    “说下去！”皇帝看向太子的目光中满是欣赏。
    太子又弯了弯腰，这才直起身子继续开口：“近百年来，这九位诸侯的实力已远在朝廷之上，之所以依旧伏低做小，原因只有一个：”
    “他们需要朝廷来确认他们的合法性！”
    “如果诸侯不想再受朝廷的制约，最先要做的，就是打击朝廷的威严。再尊贵的人物，要是衣衫褴褛，也会——”
    说到这里，太子拱手弯腰。
    太子，毕竟不是天子，有些话，是不能从他的嘴里蹦出来的。
    “打击朝廷？”
    皇帝嘴里默念着这四个字，缓缓起身。
    太子听到动静，急忙上前扶住。
    “你实际上想说的，是打击皇室，打击朕吧？”
    皇帝伸出手拍了拍他的手背，语气十分温和。
    太子不敢接话！
    “一个要饭的皇帝，能有什么威严？时间一长，他们就可以将朝廷踢到一边，互相承认。”
    皇帝一边踱步，一边缓缓开口。
    “再然后，就是灭掉那十个小国，甚至，让朝廷灰飞烟灭。”
    “九大诸侯，最后再一决雌雄！”
    说完后，皇帝转过头，温和的注视着太子。
    “父皇圣明！”
    太子后退两步，再次拱手弯腰。
    佩服得五体投地！
    太子是根据另一时空的历史做出的推断，而皇帝，只是凭借着他的一番回话，就猜出了大致的走向。
    “能看到这一步，已属实难得。你再想想，如果诸侯拒绝纳贡，要如何破局？”
    皇帝上前，亲手将太子扶起。
    “儿臣目前尚无良策！”太子面有惭色。
    “朕不是让你立刻回答。回去后好好想想！”
    太子躬身应下。
    第二日，双方继续争论！
    太子貌似听得认真，其实思绪早已飘到了别处。
    不知为何，昨晚从乾清宫出来，太子的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三个字：
    锦衣卫！
    这三个字一旦浮现，就再也无法赶走。
    如果手中掌控着一股如同锦衣卫般的势力——
    “太子哥哥意下如何？”睿亲王看向太子，态度让人无法挑剔。
    思绪被打断，太子看向意气风发的睿亲王，脸上浮现出温和的笑容。
    “今年的雪，特别的大！”
    目光从诸位大佬的脸上扫过，太子表现得不慌不忙。
    这两句话，让一群大佬都是满头雾水。
    “昨夜回东宫，孤身边的太监从城外回来，向孤禀告了一件事情。”
    “连日大雪，京郊民房已倒塌大半，孤已让田庄停工，全力协助受灾的百姓。”
    “孤的亲军现在也应该赶到城外帮忙，卢大人，你可千万不要让手下的御史参孤一本。”
    卢大人，卢文嘉，左都御史！
    “殿下宅心仁厚，有御史胆敢参您，下官定不轻饶。”卢大人起身出列，冲太子拱手弯腰。
    等直起腰身，卢大人又来到中央跪下。
    奏请皇帝结束预算审议，责令内阁全力救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