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屋里穿针引线的赵素素听见自己的名字,吓了一跳,一针就扎进了手指头。
她疼得嘶了一声,忙把手中的衣料和针线都放下,急匆匆地跑出门。
门外已经聚了一堆人,都是被那一嗓子给嚎出来的。
在这些人里,赵素素看见几个熟面孔。
里正范贺,村里的乡书户长,曹屠户的老婆李氏。
还有几个人,她不认识,但是那架势不小,看着比范贺还要气派大,范贺在他面前说话也很是恭谨。
看见赵素素,范贺等几个认识她的人眼神都变了变。
之前她要么把自己包得严严实实,穿着粗布打补丁的衣服,哪怕面容姣好,但营养不良和下地劳作让她又黑又瘦,脸色灰暗无光,眼里也是死气沉沉没有光泽。
但现在的她,日子过得好了,养起一些肉,也不用下地受风吹日晒,肤色白了许多。
脸上似乎也有了光泽,连眼里都有光了。
而且,她穿的是一件素色的衣裳,是新的,那衣裳样式好,她的身形纤秾合度, 穿上后很是好看。
好像换了一个人,又好像一个人脱胎换骨。
旁边有人在小声议论:“怎么了这是?这么大阵仗着!”
李氏跌跌撞撞上前,就要向赵素素扑,孟雨抱着小泥鳅出现在赵素素身前,她伸手把李氏的衣襟扯住,皱着小眉头:“有事说事,不要闹事!”
赵素素不认识另外几个气派的人,她可认识,那是白武镇的亭长和几个亭吏。
李氏还想往前冲,但说也奇怪,被这么个小丫头抓住,她就冲不上前了。
她咧开嘴哇哇大哭,边哭边喊:“赵素素,做人不能像你这样的,你家相公跟人跑了,你就拐走我家相公,你还我家相公来!”
围观众人哗然,看着赵素素的眼神顿时变了:
“不是吧?看着老老实实的,原来是个狐媚子?”
“好好嫁人不好吗?跟有妇之夫混在一起,呸,伤风败俗!”
“你没听说吗?她相公跟人跑了,寂寞呗!”
“再犯骚,也不能勾引别人家相公。”
“看着她老实的样子,还想以后光顾她的生意呢。呸,以后再也不来了。”
“这种人也敢在镇上开铺子,赶紧滚远点!”
……
各种声音充斥,赵素素脸色煞白,又气又怒,她摇头:“我没有,没有……”
她本就是个社恐,现在稍好了一些,可仍然是笨嘴拙舌,根本无法为自己分辩。
孟雨很生气。
尤其是听见那些看热闹的人们的污言秽语和恶意揣度。
她转向那边:“亭长伯伯,里正爷爷,她干嘛冤枉我娘?”
她个子太矮小,几乎都没被人注意,直到带着怒意的童音响起,众人才发现那个抓着李氏衣襟的小小孩童。
亭长意外了一下,才轻咳了一声。
李氏已经哭骂:“就是这个狐狸精,她肯定是跟我家相公一起跑的。不然为什么我家相公不见了,她也到镇子上来了?”
那天一整天,曹屠户都没有回家。
李氏心里气苦,他没去卖肉,又不回家,肯定是去哪个狐媚子床上去了。
她生气,但她害怕曹屠户打人,只能一边恨,一边等。
但等了好几天,也不见曹屠户回家。以前他拿钱去县城逛窑子,最多三天也就回来了。
她顿时慌了。
去曹家的本家人问了一圈,谁都没见着,镇上也没见他去卖肉。
这是失踪了!
李氏顿时想到曹屠户跟踪赵素素的事,她跑到赵素素那里,发现那小破屋挂着锁,看样子像是几天没有回来了。
孟成跟人跑的往事涌上她的脑海,她的第一反应就是,曹屠户跟赵素素一起私奔了!
她立刻就去范贺那里哭诉。
范贺压根不信,要是赵素素会和曹伯平私奔,当时为什么不答应嫁他当小妾,还要撞墙自尽以证清白?
所以他没理会,只叫李氏再多找找,问问亲戚。
自然是什么都问不出来。
村子里有人去镇上,看见赵素素的铺子,回到村里一说,李氏顿时就觉得,赵素素根本不可能有钱开铺子,一定是曹屠户给的钱。
李氏在面对曹屠户时屁都不敢放几个,但比赵素素这个软性子要泼辣多了。
她再次跑范贺那里,声称要是范贺不出面,她就去找亭长,亭长不管,她就去找县太爷。
范贺哪能被她威胁,没想到她真跑到镇上向亭长告状,亭长派人通知了范贺,范贺心里暗骂,但还是赶紧的带着乡书户长跑到镇上来解决这件事。
“我娘在镇上做活,跟你家有什么关系?”
“怎么会没关系,你家穷成什么样村里谁不知道?你看看她,她身上穿的,还有这铺子,哪来的?那肯定是我家相公给钱买的。”
赵素素羞怒气愤:“你,你胡说!”
李氏疯狂:“我家相公呢?他在哪里?他是不是看见我来了,就藏起来了?相公,相公!”
李氏还张牙舞爪要往赵素素那里扑,孟雨用力一扯,顿时把她扯摔在地上。
“这铺子里一直就我跟我娘,你少冤枉人!”
围观人群中还有用最大的恶意揣度,但也有人比较理智:“这铺子开了好些天了,确实只有这娘俩,没有别人啊。”
“对呀,就开张那天有位公子带着随从来过,哪来的男人在?”
“你们没听说吗?这铺子是那妇人的相公给的钱,包括她身上穿的,没有男人不一定她就没做过。”
“也许是怕这妇人找来,那男人先不露面呢?”
“那也有道理。你说这小娘子怎么这么贱呢?自家男人跟人跑了,就非要也让别的男人跟她跑!没有男人会死吗?”
“贱呗,犯骚呗,你看她长得那个样子,一看就是吃不了苦的,傍个男人也很正常!”
……
赵素素满心冤屈,她第一次恨自己笨嘴拙舌,那些话像刀子一样,扎进她的心里,她脸色苍白,又气又怒,却无计可施。想要张嘴为自己辩驳,因为紧张和气愤,反倒更说不出话来。她愤然:“我说了我没有!”
孟雨也是心里大怒,这些人,光会人云亦云,而且心思龌龊,看别人也就觉得龌龊。
她大声:“里正爷爷!你就这么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