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张郎中已经开好了药方,他想递给孟雨来着,但一看这小萝卜丁点大,又转手递给范贺。
范贺拿眼看一眼曹屠户,他立刻去接:“我来,我来,我去抓药!”
范贺警告:“别耍花样!”
孟雨伸长手:“我去,我不信他!”
范贺想劝来着,但一想,这小丫头机灵,许是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她是比别家孩子懂得多亿点?也许她真会?
这孩子有点逆天啊,还伶牙俐齿!
不过到底太小,范贺干脆对张郎中道:“这样,曹伯平付钱,你帮忙抓药煎药。要是你娘有空,多来瞅上几眼!”
张婆子立马打包票:“没问题,我离得近。”
范贺又转头对孟雨:“这样行不行?”
孟雨点了点头。
张郎中却迟疑:“这赵小娘子伤得不轻,我的医术不行,要不我去县城找医馆的大夫问问,请医馆大夫开药方抓药?”
曹屠户顿时反对:“那不行,那得多贵呀!”他的钱又不是大风刮来的,得一头一头猪的杀,一刀一刀肉的卖攒出来的。
“再贵能有人命贵?”范贺喝道:“现在人这个样子,万一没救活,你是要吃官司的!”
曹屠户顿时缩着脖子不说话了。
张郎中也很高兴,他巴不得能找着机会去县城医馆里和那些大夫多交流交流提升医术呢。
范贺瞪着曹屠户:“还愣着干什么?给钱呀!”
曹屠户一脸肉痛地拿了一串钱,看着有四十多枚,他可怜巴巴:“张郎中,治好她的伤大概得多少钱?我手里就这么多,够不够?”
“够,”张郎中慢吞吞地:“肯定是不够的,怎么也得一二两银子吧,要不是我们来得快,说不准人都硬了呢!现在还活着,你就偷着乐吧!”
一二两?
“那也太多了吧?”
“多?抓药要钱吧?人伤成这样得补补吧?几天下不了地干不了活吧?”
“可,可她自己撞的,又不是我推的!”
范贺不悦,喝道:“要不是你跑她家里跟她动手动脚,她感觉没活路了能到这一步?能活着谁愿意去死?要你你愿意去死不?”
被喝的曹屠户不敢犟嘴。
他不但肉痛,连牙也疼起来,最疼的是坏了的那只眼,明明好了,现在好像又开始抽疼。
偷鸡不成蚀把米,又是这样,这娘俩是克他吗?
在范贺的冷冽目光下,在那些村人的指指点点中,曹屠户满肚子都是气,满脑袋都是怨恨,却只能咬着牙,又拿了些碎银子,直接给了张郎中。
他心里到底不甘心,还嘀咕几句:“里正大人,我就是想纳个妾,我错了吗?”
范贺义正言辞:“你想纳妾没有错,你有钱,想纳几个纳几个,但你不能强迫人家,好好的请媒人跟人说。人家愿意,你办喜事;人家不愿意,你可以请媒人再说合说合,不能逼迫,更不能闯人家里动手动脚!今天这钱你罚得不冤!要是人死了,你就得判砍头。你儿子还不能科举,懂?”
他冷冷地扫过在场所有人:“你们不要以为传人闲话没什么大不了,今天张家长,明天李家短的。闲话也是会传死人的,真要死了人,你们一个个的良心不会痛吗?”
那些起哄过的,添油加醋过的,故意对赵素素指桑骂槐过的,这时候都不敢出声。
“以后谁要再传被我听见,把你们一个个捆起来送到亭长大人那里去,听见了吗?”
孟雨很满意,有范贺的警告,这些人以后要再敢碎嘴子,也会想想后果。
张郎中摊开掌心,拨了拨那三小块碎银和一小串方孔钱,对范贺道:“里正大人,我这就去县城找大夫,请他们开药,定会把赵娘子治好。”
范贺点了点头,他心里悄悄松口气,这件事算是就这样了结了。
但凡孟成在呢,但凡这家里有个大人呢,今天的处理方式就不是这样。
但唯一的大人头破血流地昏迷只有一口气,唯一站着的却是个四岁不到的孩子。
村里这么多双眼睛看着,这孤儿寡母的,他不公道,所有人都要戳他脊梁骨。
他想了想,又低下头问那个个头矮矮的小豆芽:“你除了看到李大柱偷牛,王麻子推人下水,还看到一些什么?”
亭长是说了,不能出现人命官司,但是,那是不能出现悬而未决的案子。事情解决了的不一样,还能立功呢!
这孩子到处蹿,看见的都能记得住,问问她,万一还能问出一些案子,在亭长那里也能有面儿。
孟雨眨巴着眼睛,这里正有毒啊。
这么大的事问她一个小孩?
这是要把她这个小孩放在火架上烤吗?
她一脸懵懂地摇头:“没有,我就看见那些,看到就忘啦!要不是他们说我娘亲坏话说得很大声,让我听出声音来了,我都不记得!”
好些人暗暗松口气并在心里下定决心,以后绝不说这娘俩坏话,离他们远点!
范贺在身上掏啊掏,然后掏出两颗糖,他像个坏蜀黍那样,露出一个笑意:“你好好想想,要是再想一个出来,这糖就是你的了!”
孟雨:“……”
真当她三岁小孩呀?一个两个拿糖来哄她。
但是这糖包装得有些漂亮,闻着也香。上辈子她吃过各种各样的糖,可没什么印象了,但这糖着实很诱人。
她一个小孩,被糖果诱惑到很正常吧?
“你再看看,这里这么多人,有没有你见过的,认识的?”怪蜀黍继续诱哄。
又有人心里紧张起来,他们假装不在意,眼睛看像别处,但余光都盯着这边。
孟雨对着糖果流口水,听话地看了一圈。
小家伙脸上有肉了,黑葡萄一样的眼睛好像有光,样子很可爱,却让在场的人不敢直视。
这时候,院子里也就六七个男人在,有人都想脚底抹油了,但也知道这时候有任何动作,都是心虚,只得死命熬住。
孟雨转回头,继续对糖果流口水,却摇了摇头:“没有!”
在场众人悄悄松了口气。
范贺有些失望。
怎么会没有呢?也是,这里人少,或许真没有,那就等人多了他再问,他就不信,有这个小丫头在,他还立不了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