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王熙凤。
她带着众人到了宜春宫正殿,正式给新人介绍了梅若芹和耿思渺,又笑着给她两个介绍那些人:
“这是大理寺卿家的女儿李承徽,这是五城兵马司左翼总兵家的桑昭训,四川绵阳总兵家的施昭训,广州市舶司副使家的杨昭训,光禄寺丞家的宋奉仪,和刑部主事邓某家的邓奉仪。
“李承徽住我们这里的东殿,施、杨二位住在你们宜秋宫的东殿;桑昭训则带着宋、邓二位奉仪住在西池院。”
几个人互相见过礼,安静坐下听王熙凤说话。
“各位都是朝中得力的臣工之女,陛下即将禅让给太子的事情想必也都知道的。
“这两个月想来太子是极忙碌的。咱们后殿众人也要预备挪宫。
“所以,各位的宫室都没有大行装饰,省得要挪走时,收拾起来又费一道事。
“就算是,太子妃娘娘病着,我这个协理宫务的,偷懒了。”
王熙凤笑着跟众人说明情况,见大家神态各异,笑了笑,语气更加亲热,却是敲打之语:
“陛下一片爱子之心,所以特意提前了采选,挑了出类拔萃的妹妹们来陪伴、服侍太子和太子妃。
“如今朝廷真是遇见大事的时候,太子在前头忙,咱们这些后殿的妇人们,便识趣些,规矩些。
“得了闲,读读书、写写字、画张画儿,甚至礼佛抄经、后园逛逛,养足了精神,才好服侍太子不是?”
众人都低着头恭顺答应。
王熙凤再说几句话,便让众人散了。
梅若芹和耿思渺本打算等新人们都走了,再跟王熙凤说几句话。谁知被安排在宜秋东殿的杨、施二人死活非要等她们一起回去:
“妾身等不记得路。”
梅、耿无奈,只好给王熙凤使了眼色,先离开了。
恰好吴良媛从承恩殿高高兴兴地回来,一进门便瞧见众人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处,不由得恼将上来:“如何不等我回来给我见了礼再走?”
眷眷便扯她的袖子,低声劝:“是您自己不肯一起过来的。谁知道您什么时候回来?王良娣总不能留她们吃饭吧?”
“作死的奴才!你如今越发放肆了!你信不信,我也把你退回去?”吴良媛瞪着眼小声骂她。
眷眷嘻嘻地笑着,扶着她进了自己的殿阁。
终于把新人都安顿下来。
午膳之后,王熙凤令人传话下去:“明日开始,皇后娘娘要在大慈恩寺做法事。十九那日,皇后会跟太子一起过去亲自拈香。
“你们有要去的,可以十九跟着一起去。
“若是要去的,便在未时回个话,自今日晚膳起开始吃斋。这几日也都抄几卷经文出来带去供奉。”
众新人得信儿大喜,个个都说要去,唯有施昭训表示她那几日怕是要来葵水,进寺庙怕是不敬,便不去了。
王熙凤听说笑了起来:“这是真心实意的敬佛之人。”
便让安儿亲自走了一趟去知会施昭训,“东宫西北角上有一座佛堂院。”
施昭训当即感激地表示:“后天是如来出家日,我想去佛堂院跪经,还请回禀良娣。”
王熙凤自然不会阻止,甚至还令人给她送了二两好沉香。
当天晚上,梅若芹便遣梅染悄悄走了一趟,告诉王熙凤:“杨昭训在那儿闹呢。
“跑到我们良媛那里哭,说您不公道,单单只给了施昭训香,没给旁人。
“她跟施昭训一处住着,又同为昭训,觉得没脸见人……”
王熙凤摇头叹息:“今儿早起的话,都白说了。”
又问,“这会子呢?可走了?”
梅染道:“刚走。我们良媛打算明儿一早开始装病,让奴婢来跟良娣说一声。”
王熙凤想了想,道:“若是她明天还去闹,让梅姐姐当着她的面儿,直接派人来找我过去说话。”
见王熙凤把事情揽了过去,梅染松了口气,行礼告退。
第二天,果然大清早起,梅染便又走了来,头疼表示:“我们都还没放出去良媛着凉受寒的话,她便上了门……”
王熙凤刚打完拳,正要盥洗,闻言连衣裳都不换,甚至伸手提了鞭子缠在腰间,大步流星去了宜秋宫。
吴良媛刚睡醒,听见门响,披着被子揉着眼看窗外,问怎么了。
眷眷悄悄说了。
吴良媛嗤地一声笑:“她正要杀鸡儆猴呢,谁这么上赶着送脖子去了?”
“市舶司副使杨家的。”
“呵呵!”吴良媛笑得更加灿烂,“最早的市舶使可是王家的祖上。如今王家不干这差事了,后头的副使竟然都敢寻趁到她头上!
“这场热闹我可得好好看!回头说给太子妃去,咱们好好乐一场!”
急命梳洗。
眷眷无语地捂住了眼睛。
宜秋宫。
杨昭训哽哽咽咽地哭,声音宛转悠扬。
梅若芹不胜其烦,坐在上首让梅疏给自己篦头,脸色也有些苍白。
王熙凤大步进来,看着这个场景便是一皱眉,回头喝问梅染:“你们良媛这一看就是不舒服了,怎么没传太医?”
梅若芹听见她说话,忙睁开眼睛,站起身来:“良娣来了?”
杨昭训这才跟着娇娇弱弱地站起来,细着嗓子哽咽着请安。
王熙凤没搭理她,先让跟着自己走来的安儿去请太医:“梅良媛脸色苍白,头疼得很。请太医快来看一眼。”
安儿答应着去了。
王熙凤又抬手示意梅疏扶了梅若芹先坐下,这才转向杨昭训:
“我记得杨昭训上报了二月十九要跟着太子一起去大慈恩寺参加法事?”
杨昭训委委屈屈:“是。宫中姐妹都去,所以妾也想跟着去。”
“那你也要香,是打算那日拿去,告诉皇后娘娘,你嫌弃她老人家在法事上用的香不好,所以你自己单用一品么?”
王熙凤看傻子一样地看着她。
杨昭训被吓得腿一软便跪了下去:“妾身绝无此意!”
“施昭训是因为那几日葵水,进不得寺院。所以我才送了她好香,让她去佛堂院供奉跪经,只当是遥敬了皇后娘娘了。
“你连这个都要争持,怎么,广州市舶司如今连一点子好香都见不着了么?”王熙凤森森然,悄然伸出了利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