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春在东宫的前五天,竟然就安安生生地过去了!
丽正殿、承恩殿和宜春宫都觉得匪夷所思:“她\/她\/他竟然没动手!?”
就连吴良媛都莫名诧异:“他们竟然没一个人动手?!”
倒是乌金告诉了王熙凤:贾元春正在留心观察后殿宫人们的每一张脸,显然是没安着好心。
“所以,她在东宫,是有接应的。但是太子妃和我两边都不想担责任,所以交接得格外严谨,她才到了今日还没找到机会……”
王熙凤寻思了半天,忽然眼睛一亮,“采选如何了?”
夏守忠和孟姑姑对视一眼。
你说。
不,你说。
这种事儿让我怎么说?
我更没立场了啊!
两个人打了半天眉眼官司,最后夏守忠败下阵来,咳了一声摸摸鼻子:
“回良娣的话,今儿上午选完了。
“除了年幼的逍遥王,陛下给各王府各赐了一名侧妃,东宫……赐了六个……”
六个?!
王熙凤失声笑了出来:“要不怎么说是亲父子呢!皇上才是知道太子这个怕麻烦的性子呢!
“待他登基,只怕五七年都不肯选人,如今陛下先替他挑一批,他这后院,也就不至于太冷清了不是!”
两个提心吊胆怕王熙凤妒忌生气失落的中年人,这下子唯有面面相觑、相对无语。
啊,他们家良娣主子实在是……与众不同啊!
“行了,咱们的差事来了!”王熙凤精神抖擞,“老夏,你赶紧会同内坊调名册,照规矩先调好了人。
“等正式的旨意下来,咱们就去转一圈,看看怎么安插~”
夏守忠一边答应着,一边小心地看王熙凤的表情:“良娣,您,没事儿吧?”
“我能有什么事儿?”王熙凤笑吟吟,“我是个妾室,我的夫主是太子,日后是天子,他的后院人多不是应该的么?
“三宫六院七十二嫔妃,茶馆子里说书先生嘴里早就说过了!
“更何况,我如今在太子和太子妃跟前,我就是个管家!
“管家么,自是家里人越多、东西越多、钱越多,管家越累,可天地,也越宽!”
权力,自然也更大!
看着她提起这个来,便妙目流转、神采飞扬,夏、孟二人不知心里是什么滋味。
身为后宫,别人家的主子都在绞尽脑汁争宠生孩子。
只有他们家主子,分明已经做到主母一人之下、后院众人之上了,她满脑子里居然都是当个管家婆好开心!
下晌,太子归来,回丽正殿稍作梳洗,便抬腿去了承恩殿。
“父皇指了六个人下来。”太子简单交待,“东宫的孩子太少了,不仅父皇和母后不悦,御史台也颇有微词。”
太子妃的尖尖十指轻轻地抓住了被子。
东宫的子嗣不丰,御史台不会弹劾太子不近女色,只会弹劾太子妃妒忌失职……
所以,这回又是冲着自己来的。
她低下头。
“进了东宫,还有日后的大明宫,跟咱们在王府不一样。你不要多想。”太子例行提点,然后宽慰了她一句。
太子妃轻轻应答:“妾就是因为没多想,所以东宫才变成今日的模样。陛下和殿下的担心都是因为妾太天真,不肯审思……”
太子的眉梢轻轻动了动。
不言不语站在他身后不远处的段嬷嬷闻言,也不由得谨慎地仔细看了看太子妃,然后目光流转,又看了看殿中站着的几个宫女姑姑。
年后端郡王开蒙,已经搬到了前边的崇敬殿去住,翁嬷嬷自然也跟了去。
如今的承恩殿,要说有分量的宫人,竟然只剩了甘蓝一个。
段嬷嬷的嘴唇轻轻抿了抿。
这不对。
太子妃是个浅薄、狭隘、执拗的人,能把她劝导成今日这副模样,甘蓝一个自私自利的愚蠢丫头可做不到。
所以,太子妃身边,出现了他们都不知道的……谋士。
段嬷嬷的目光开始在殿中游走。
捧茶捧果的年轻宫娥,床头床尾的女医姑姑,永远站在殿门处的内侍掌事,和贴着墙低头垂首站了一排的粗使内监。
没有一张生脸。
都是三年前她回宫时候就在承恩殿的。
这些人,她几乎都认得。
若是真有这么一个人,既能得了太子妃的信任倚重,又能在竹青的眼皮子底下活得全须全尾,那这个人一定不是池中之物。
她虽然年高,但还到不了“老眼昏花”的地步,她必能看得出来!
段嬷嬷越发仔细地观察这些人。
“……嬷嬷,嬷嬷?”太子连喊了两三声,才唤回了她的注意力。
段嬷嬷忙欠身告罪:“奴婢年老,有些犯困,走神了,殿下恕罪!”
“不妨事。”太子含笑,“二月里佛家的要紧日子多。十五的如来出家日,十九的观音圣诞,二十一的普贤圣诞。
“母后礼佛心诚,这些日子必要往大慈恩寺供奉香火、张罗法事的。
“正好嬷嬷先前罚了不少人抄经,想必那经文都在嬷嬷这里。
“明儿您记得拿过来跟太子妃一起挑一挑,应景的都便跟着皇后的供奉也送去大慈恩寺,算咱们东宫的一份心意。”
嗯?拿着先前的罚抄,当了这回的供奉,您这个一鱼两吃,是真不怕佛祖降罪啊!
太子妃竟然也不拦着!
可见还没改了本性!
段嬷嬷口中答应,却腹诽不断。
“外头的事情你不用管,我让王氏都筹措整齐了再拿来报给你,你心里有数就好。”太子再叮嘱一句,便起身。
太子妃忙要撑着坐起来,又被太子轻轻扶了回去:“你别动!再躺一个月就差不多全好了。可别这会儿讲这些虚的,回头功亏一篑,哭都晚了。”
太子妃嫣然一笑躺回去,轻声道:“好容易早回来一天,殿下也去瞧瞧王良娣。
“她忙宫务已经够辛苦了,如今又要照看那个贾氏,还要时不时应付吴良媛跟她斗口。
“好歹是良娣……新人进来之前,殿下总该给她一个说法……”
最后一句话,无比轻柔,缠绵似水。
太子默了一默,摇摇头:“孤这里事情太多,她也忙着。新人来了之后如何安置,都是她的差事。
“内阁和礼部已经商量出了个雏形,父皇一两日就要宣布禅让诸事。
“到时候东宫搬家,还是她的差事。
“大家都忙乱,顾不上那些客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