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林黛玉一搅和,贾敏终于下定了决心,婉拒了贾王氏的邀请,只道:“老太太历经风雨,最是睿智。
“两位兄长也是久宦之人,比我一个深宅妇人见识广博多了。
“我去了一趟,走了,又回去,晚间不得不再离开。落在有心人眼里,只怕倒不好。
“左右从头到尾,都是咱们三个人一起的,良娣娘娘也不曾跟谁说过什么私话。
“二嫂尽可以关起门来,跟家里人商议对策,我去不去的,都不妨碍。
“若是有什么需要我知道的,请母亲再打发人来见我便是。”
说着,招呼了带着的侍女,也先把装病的林黛玉抱上了车,自己也直接上车坐下,挑了帘子跟贾王氏告别:
“姐儿不舒服,想是一路走过来喝了风。我赶紧回府去让府医瞧瞧去。二嫂也早些回去吧。”
放下帘子,离开。
贾王氏被她说得连个缝子都插不进去,不由满面恨恨地狠狠瞪了马车一眼,扭身也上车回了荣国府。
回到家,衣裳也不换,她带着贾宝玉直接去了贾母正房。
“怎么样?!”贾母一见她,也不管她是否行礼,张口便问答案。
贾王氏苦笑一声,先命人:“带了宝玉去换衣裳洗手,睡个午觉。”
待儿子的身影消失在内室门帘之后,才凑近了低低把事情经过一一复述给贾母听,又小声道:“凤丫头那话到底还意味着什么,儿媳想不透。
“可今日不巧,大老爷二老爷都在外头吃年酒……老太太看,要不要遣人把他们叫回来?”
贾母紧紧皱着眉头,半晌,轻轻点头:“也好。不过,王良娣话中暗示,我已知晓。”
顿一顿,一挑眉,“怎么敏儿没跟你一起回来?”
“姑太太说,她已经来过一回,临走时大家都瞧见了。再来一回,怕被有心人揣测。儿媳想想她说得也有道理,便没硬拉着她了。”
贾王氏解释完了,试探着问,“老太太知道凤丫头的意思了?”
贾母嗯了一声,沉默许久,才眉头紧锁,低声道:“想必,陛下这一病,已经生了禅位之心。”
贾王氏大惊失色:“天哪!!!”
贾母深吸一口气:“来人,请小史侯即刻过府一叙!
“请你大老爷二老爷回府。
“再,去东府把珍儿叫过来。
“快着些。”
王家。
听着薛王氏把事情都说完,王子腾捻须沉吟片刻,忽然色变,腾地站了起来:“陛下想要禅位太子了!”
薛王氏吓了一跳:“啊?!陛下不是硬朗得很……”
一语未了,想起王子腾所说的初一大宴上升平帝当众晕倒、如今还在养病的事,不由得哑口无言。
“这可不行!”王子腾顿时急得走来走去,“凤丫头心结未解,咱们跟太子还不算真正的一家人!若是此刻陛下撒手不管,难保太子不会寻衅……”
“二哥!”薛王氏吓得声音都变了,高声喝止他,“你要再这般没分寸,我可就要搬出去住了!”
王子腾这才咬住了牙根,想来想去,强压住心里的惊涛骇浪,挤出个笑来,安慰薛王氏:“愚兄只是一时情急。
“罢了,你走这一趟,想也累着了,快回去歇着吧。
“郡主选了林姑娘,却没选咱们宝姐儿,想来她心里也不大自在的。你做母亲的,快回去安慰安慰。
“我再想想,看回头该怎么办。”
薛王氏这才松了肩膀,站起来,临走想一想,又劝了王子腾几句:“二哥不要多虑。良娣心里有数着,一笔写不出两个王字。
“若不然,她何必要担着干系,特特把我们叫进宫去,将这样大事告诉咱们?
“贾家的元春已经不中用了。姐姐只怕还不甘心,二哥哥也劝劝。
“咱们姐儿如今都是良娣了,等进了大明宫,最起码一个妃位是有的。支撑咱们王家自己的姑娘不好吗?做甚要跟别人搅和?”
王子腾沉吟片刻,点头道:“小妹所言有理。
“只是先前……她跟我们二房,还是有些别扭的。
“如今愚兄只能拜托小妹从中斡旋——若是凤丫头愿意和解,我做叔叔的,怎么着都行!”
“二哥能想通就好。那一切交给小妹,我必让良娣重新把这里当娘家!”薛王氏满意了,满面带笑地走了。
王子腾看着她的背影,表情复杂。
他是真想不通,就自家小妹这个耳朵根子极软、心肠又这般单纯的女子,究竟是怎样入了凤姐儿的眼的?
难道就是因为她好骗?
王子腾皱着眉坐了下来。
他忽然思索起另一种可能——王熙凤是不是在骗自己这两个蠢妹妹?
可是……
也不对。
当时在座的还有贾敏。那是林如海的妻子。而林如海明显已经成了太子的得力臂助。
若此事为虚,那贾敏回到家跟林如海闲聊两句,便能知道那孽障装腔作势、扯谎诓人——这就不是圈套,而是明里结仇了!
“她才得了良娣之位、收养郡主,绝不会做这等自毁长城之事!”王子腾缓缓地咬紧了牙,“此事,是真的!”
他再也坐不住,大步出了书房:“来人,备马,我要出去!”
小厮上来,小心提醒:“前院儿还在听戏,宴席未散。镇国公等贵客,还没走呢……”
王子腾焦躁得直跺脚,忽然想起来,拉着小厮问:“西宁、南安两位世子走没走?还有东、北二府的长史?”
“二位世子还没走,北府的长史也还在!”
“太好了!你现在出去,悄悄地请他们三位过来!”王子腾大喜,想一想,又道,“贾府二老爷还在吧?”
“在的。”
“一并请过来!”王子腾精神振奋了一些,眼神中充满了算计。
王熙凤送出的消息悄悄地在京中掀起了轩然大波。
只不过,她并不在意这件事。
她在意的是,晚膳后,太子带着和恪和陶哥儿从大明宫回来,太子和陶哥儿都各自回去早早睡下;和恪竟也简单地跟她行了个礼,引见了女护卫,便说自己累了,也回房睡了。
这不对。
平常这样时候,和恪早就冲进来兴奋地抱着自己说长道短,且要炫耀自己收的那女护卫的武艺超群云云。
可今日,竟然无精打采地,就回去睡了?!
王熙凤越想越不对,命人:“请纪嬷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