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金离开了七天七夜。
东殿的人谁都不敢问,也不敢找。
倒是乌鸦兄弟夜里偷偷来告诉了王熙凤:乌金去了大明宫,去安抚酥玉去了。
但是墨承徽现在被墨皇后留在身边“陪伴”学规矩,被管教得十分严苛。所以看见酥玉便生气,已经偷偷抓着打了好几次。
乌金生了气,设计了一次让皇上亲眼看见墨承徽虐待酥玉。
皇上也生了气,当场便把酥玉抱去了养心殿,还让人拿了万寿节间皇后收受的礼物清单质问,劈头盖脸地说墨家奢靡、家教堪忧。
墨皇后气得亲手把墨承徽打了一顿戒尺,然后自查自纠,很是挖出了六局和宫中的若干蠹虫,辣手惩治,不提。
待乌金回来,明显对众人都冷淡了许多。
王熙凤只偷偷地跟金二彩笑话:“哎呀呀,我们乌金大人要渡情劫了呢!”
东宫之中的众嫔御顿时都小心谨慎起来。
吴良媛刚要去承恩殿探听一番这段嬷嬷的来历,谁知便被告知:太子妃娘娘犯了旧疾,太医告知须得静养,各位嫔御不必前来探望。
虽然不甘心,却也只好面上恭谨地回了宜春宫。
眷眷拉着挨了打的掌宫内侍好一顿套话,又赔上若干笑脸和一双绣工精湛的鞋子,才问回来消息,悄悄禀报给吴良媛:
“段嬷嬷是太子殿下的乳母。早年间,墨皇后还只是个容华呢,有了太子,却没权力养在自己跟前,所以便求了陛下,在先孝仁皇后膝下养了一阵子。
“这段嬷嬷便是那时候先皇后特意给太子挑的乳母。
“亲娘不能养,养娘有自己的儿子,谁去认真管他呢?所以太子自幼最亲近依赖的便是这位段嬷嬷。
“这段嬷嬷为人谨守一切规矩,御下又严厉得很,所以在宫里时便不大得人心。
“后来太子封了承王,出宫分府。那时他又无实权,又无差事,又无亲兵……整个府邸,几乎都是段嬷嬷一个人撑起来的。
“谁知太子妃嫁进来之后,便开始跟段嬷嬷明争暗斗,只想着把府中后院大权夺过去。
“段嬷嬷寸步不让。
“那时候太子新婚,便在太子妃和段嬷嬷中间左右为难。
“再后来太子忽然被封了太子,段嬷嬷便立即请辞,太子苦留不住,只好赐了好些金银财宝,让她出宫养老去了。”
吴良媛听得眼睛发亮:“这样说来,这位嬷嬷根本就是太子不满太子妃无能治理后院,才把她请回来的!”
眷眷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吴良媛,叹气道:“好我的良媛娘娘!
“若不是你那样容易便被牵扯进端郡王与和恪郡主的谋害中去,一副立不起来的样子,太子何苦去请了这尊大神回来?
“须知请神容易送神难!她已经请辞一次,这回再回来,太子即便为了‘孝义’二字,也必得留她在身边养老送终了!”
“她又不是冲着我来的。”吴良媛无所谓地伸着懒腰,少女玲珑有致的腰身一览无余。
眷眷气得跺脚,趴在她耳朵上说了一句。
吴良媛动作一顿,眼中野火燃起,轻轻咬住了嘴唇。
半晌,她低低地说了一句:“既然宫内已然如此,那就只好请宫外的多多努力了……”
眷眷一滞。
“这事儿不急,但你记下了。找机会传话给爹爹,要他开始勤勤恳恳,去当能臣去!
“不要急,不要慌。
“咱们谋得是长远,十年二十年,甚至百年之后……”
吴良媛又笑了起来,一片花开绚烂、生机勃勃!
…………………………
宜秋宫正殿。
梅若芹坐在琴后,一边看谱子,一边听梅染轻轻回禀。
“既然如此,东宫当能风平浪静、好好过日子了。”梅若芹轻轻叹道,“善莫大焉。”
梅染看了她一眼,没有做声。
“周奉仪怎么样了?”梅若芹想起来,抬头看她。
梅染垂眸:“段嬷嬷请了太医来看,又换了伺候的人。听说如今宜春东殿只有药味,旁的都清爽多了。”
“阿弥陀佛。”梅若芹忍不住合十。
接着,主仆两个便都没了话。
可是,梅染没有走。
梅若芹奇怪地抬头:“怎么了,还有什么想说的?”
“东殿已经把王承徽死死封住。
“太子妃退了一步,称了病。
“耿承徽是个唯您马首是瞻的。
“如今东宫里头,若是段嬷嬷想要拿谁开刀,那不是咱们,就是吴良媛。
“可是吴良媛是宗亲之后。
“姑娘,您心里得有个数。”
梅染的声音轻轻缓缓。
梅若芹莞尔一笑,放下手里的琴谱:“我进宫,一则是因为父亲是太子师兄,自有一番亲近之意。
“二来,便是你知道的,我早年间,见过还是承王的太子……”
说到这里,梅若芹的腮上一片粉霞,“所以,我怎会在乎段嬷嬷会不会针对我?
“我只要好好的,安安静静的,待在太子身边,就是我此生最大的愿望了。
“阿染哪,人不能贪心。
“你看王承徽,她就清醒得很。
“她出身王氏长房,曾为先废太子僚属。所以太子即便再想待她好,也一定会自始至终防着她,和她的娘家。
“所以她从来不求什么恩宠,她只求舒舒服服地活着。
“宜秋东殿封殿,自是太子孝义当先、善解人意。可焉知不是另一种轻视、警戒和软禁呢?
“她却过得滋润,甘之如饴。
“甚至还能借势,不动声色地,便牢牢笼络住了一位郡主。
“如今太子两滴血脉,一在承恩殿太子妃怀里,另一滴,竟然阴差阳错,进了她的宜秋东殿。
“搁在三个月前,你敢想吗?”
梅若芹悠悠长长地赞叹惋惜,然后再度低头,打谱调琴。
…………………………
小厨房今天又送了桂花糕和菊花饼,王熙凤看着便抿着嘴笑:“耿承徽看来还是不甘心啊。”
安儿想起来夏守忠趴在那里哎哟哎哟的样子,心有余悸:“这段嬷嬷的心计不知如何,至少手段是够狠的。
“咱们还是暂避锋芒的好!”
王熙凤盈盈地笑:“宫里多了个镇山太岁,难道不是我等婢妾的福分?啊,好容易能安心地过安生日子了啊!”
因命:“跟小厨房来送点心的人说,下一顿想吃吉祥糕、如意果。”
那不是过年时的摆盘吗?
安儿眨了眨眼,点了个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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丽正殿偏殿。
换了女官服色的段嬷嬷听完了各宫的回报,哼了一声,点头:“行了,先踏实三年。
“三年后选秀,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