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恩殿后园,除了和恪和陶哥儿,以及陪着他们的紫棠夏守忠和一大群婆子宫女,竟然还有吴良媛和她的两个贴身宫女在。
夏守忠正在和恪的指挥下放风筝,紫棠也抱着陶哥儿仰脸往天上看。
吴良媛也在放风筝,宫女也在往天上看。
就在所有的目光视线都往上看时,大家不由自主地便往一起凑过去。
吴良媛的宫女眷眷被人挤了一下,身子歪了一下,脚下忙着调整步伐,一脚便向稍远一点的位置踩去!
而就在他们不知不觉的移动中,两拨人莫名地凑到了一起。
眷眷往下踩的那个位置,正是跑来跑去露出开心笑脸的和恪!
孟繁霜远远看着,目眦欲裂!
“和恪,罚!”孟繁霜破了音地大叫!
几乎是瞬间,和恪下意识地双手往头上两侧各比了个兔子耳朵竖起,整个人却双脚起跳,蹭地一下子蹿了出去!
就在同时,眷眷的脚狠狠地跺在地上,痛呼一声,摔了下去!
举着风筝的吴良媛懵住!
另一边夏守忠整张脸都吓白了,手里籰子一松,整个人连滚带爬地扑了过去:“郡主!郡主可还好!?”
紫棠抱着陶哥儿的手登时一紧,下意识便往后退。
谁知就在脚后,不知何时多了一块石头!
“啊!”紫棠尖叫一声!
眼看着,她的身子一晃,圈在胳膊里的陶哥儿札手舞脚地便飞了出去!
众人都只觉得眼前一黑!
忽然一个身影横着便撞了过去!
就在陶哥儿离了紫棠胳膊的下一瞬,便被这个撞开了三四个宫女的身影紧紧地抱在了怀里!
待众人回了神,定睛看去,却是那个赶在夏守忠后头进来、给小郡主送手帕子的小内侍:景顺。
人群静了两息。
紧接着,便是同时响起的三个哭声:陶哥儿、和恪、紫棠。
紫棠拐着一只脚过去,把陶哥儿紧紧搂在怀里,一大一小哭了个肝肠寸断!
孟繁霜则快步过来,把茫然之后吓得大哭的和恪也抱了起来,甚至往后直退了七八布,离了人群老远,才冷冷地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眷眷,漠然道:
“天色已晚,王承徽命本官来接郡主回去用晚膳。
“吴良媛,端郡王,我等告退!”
紫棠泪眼模糊,却愤怒地喊道:“你刚才喊什么?若不是被你吓着,我怎会摔倒?又怎会把陶哥儿脱了手?!”
“紫棠姑娘。”救了陶哥儿的景顺平静开口,“孟姑姑若不出声,刚才这位眷眷姑娘被人推挤,就会一脚踩在和恪郡主的腿上。
“若是郡主的腿被人踩断,你一样会被吓到,后退绊到那石块上,摔到小郡王。
“紫棠姑娘,这是一石三鸟之计,承恩殿、宜秋宫和宜春宫,哪个都没逃出去。
“你该拿下这些人,审出来谁是推挤眷眷姑娘的人,再看她背后的主使。而不是迫不及待地把过错都推给皇上皇后赐给王承徽的孟司训身上。
“毕竟——太子妃娘娘不在家,能做主召了这么多人过来承恩殿的,唯有你发话才行。”
这个局面就是你造成的,别再推诿了。
一个小小内侍,忽然站出来,平平静静地一语道破太子妃陪嫁大宫女的私心,这种情形,任谁都想不到。
最想不到的,便是夏守忠。
就在紫棠紫涨了面皮、言语迟钝的工夫,宜春宜秋两宫的人都快速地离开了。
和恪哭得一抽一搭,直到被送进王熙凤的怀里,才好了些。
王熙凤见她如此,紧张地狠狠抱着不撒手,盯着夏守忠问是怎么回事。
一应情况禀报完毕,四个人(包括和恪)的目光都看向景顺,有疑惑有警惕。
夏守忠先开了口:“你去送帕子我就觉得奇怪。当着承恩殿的人,我便没问着你。谁让你去的?”
“没人让我去。”景顺朝着他欠了欠身,“是奴才瞧着承徽一直担心,坐立不安的。
“奴才故意打扫廊下,从窗前过,瞧见承徽临帖,却连着写了三遍郡主的名字。奴才想来想去,便悄悄跟着过去了。”
“你那一下子,便撞开了三四个宫女,你却去势不减,还能千钧一发地接住端郡王。景顺,好俊的身手啊!”
孟繁霜的关注点却不同,上一眼下一眼地打量,“深宫之中,内侍身份,有这般身手,却又不令人知。景顺,你解释一下。”
这回,景顺却迟疑了。
王熙凤看着他,过了一时,才又问孟繁霜:“他救了陶哥儿,还发话理清了连环套,把你摘出来了?”
“正是。”孟繁霜看向景顺的眼神,又欣赏又惋惜。
王熙凤再看景顺:“你的来历出身,不能说么?”
景顺撩袍跪下,轻轻叩了个头:“奴才是分在宜秋东殿的内侍,旁的,不能有。”
“他们四个是太子妃娘娘初次见面时分给我的。他又救了陶哥儿。照说,他应该是太子妃娘娘特特遣来照顾我的才是。”
王熙凤便当着和恪和景顺的面儿慢慢说道,“可是,他又有胆子去驳紫棠的话,还说得从容不迫不卑不亢。
“这份胆色,可不像是一个普通的内侍。”
景顺从容不迫地再叩个头。
王熙凤拍了拍和恪,招手让如儿过来带她去洗手擦脸换衣裳,然后才笑嘻嘻地靠着椅子背,三根手指托了香腮,娇滴滴地说道:
“我也是没想到,太子殿下打一起头儿就这般重视我,竟然特意派了人来保护我。
“受宠若惊啊!!!”
景顺吃了一惊,忙抬头道:“奴才没说奴才是太子爷遣来宜秋宫的!”
“我说老夏呢,谁说你了?你急什么?”王熙凤笑眯眯地把这一口锅给景顺扣了个瓷瓷实实,然后便挥手让他下去,甚至还赏了他十两银子。
最后,才气定神闲地告诉夏守忠:“把我刚才的话和揣测,今晚必须传进丽正殿。
“是他们的人,想撤走就赶紧的。若留下,我便当神仙供起来。
“若不是他们的人,那就让他们自己想想,这种人为什么会在我的殿阁之中!”
夏守忠叹了口气,答应了。
第二天一大早,景顺被调去了丽正殿。
内坊又换了一个机灵的小内侍过来,直接明言这是当初给太子爷选的内侍卫,童子功学了十来年,功夫很不错。
“叫什么?”
“回承徽的话,奴才叫景黎。”
“景……黎啊……”